“還有,你阿母教你,你不要跟她置氣。我知道你想讓她過得舒心,她也是不想當你的累贅。她從小過得那種日子過慣了,跟我一樣。你們如今過得好,自然覺得我們是些老古闆……”
“大母,”霍去病忍不住開口,神情中很是無奈。“孫兒沒這意思,孫兒隻是……隻是想多盡孝心而已。我在外頭帶兵打仗,為了漢家天下,也是想為咱家過上好日子。”
“如今憑咱們的家世,哪個敢小瞧?咱家得的富貴,十輩子都用不完。可您瞧……阿母她還是老樣子!我真不明白,她省那些又能省多少?我勸她,她不聽,還反過來說我!”
衛媪靜靜聽完,不住點頭。
“是啊,我的乖孫兒,我怎麼不知道。其實不止是她,我、還有你姨母,甚至還有你舅舅,有些東西一時半會兒的也改不了。”
“況且,我們省一些,你們就能多用一些。省下來的,以後都是你們跟你們子孫的。都是一家人用的,你們用了就跟我們用了是一樣的。”
“你阿母就是這心思。她向來嘴硬,唉,這都是跟我學的臭脾氣……她以前那會子,就跟你一樣,整日跟我吵。現在你們倆也這模樣,這個可千萬别學我!”
聽着衛媪苦口婆心的軟語寬慰,霍去病連忙回道:
“知道了,大母。我會多體諒阿母的,絕不跟她吵。要是您不放心,就得養好身子,睜大眼睛長長遠遠盯着我們才對。那樣子,阿母和我就不敢亂來了!”
“您一定要好好的,讓我們陪着您。不然,誰來幫我挑魚刺呢!”
面對着霍去病貌似開玩笑般的真心請求,衛媪緩緩點頭。
她看着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外孫,怎麼看都看不夠似的。
“好!為了你們……”
“大母!”
霍去病一口打斷她的話,拉着她的手輕輕搖晃,好似在撒嬌一般。
“不是為了我們,您該為自己多着想才是!”
衛媪一笑,大聲道:“對!為了我自己,我這老骨頭定要活得好好的!”
離開正院,霍去病回到自己居所。
他坐在主位上,一言不發。前來禀告家中各項事宜的家臣們,分列兩旁站在地下,頭不敢擡,自然更不敢作聲。
片刻後,還是霍去病先打破了沉默。
“近日家中如何?”
得家主開口,衆家臣的心口都不約而同松了口氣。
于是各人按照高低次序,逐一向霍去病禀告。
霍去病默然聽着,偶爾才問一兩句。
見家中無事,霍去病擺了擺手,家臣們這才躬身退下。
“懷武留下。”
家丞一聽,即刻停步,上前行禮。
“那事辦得如何?”
此時堂内隻得霍去病與他二人,懷武早有準備,便将近日來打探調查的事情經過,一一告之對方。
霍去病聽了,神色如常。
“傳!”
後頭偏院中,輕塵忽然被告知,少君侯召她前往西院。
輕塵對此早有心理準備。她不慌不忙,在兩名仆婦與婢女們的圍繞下,前往面見霍去病。
到了内堂,霍去病安坐在主席之中。懷武坐在下首。
行過禮,輕塵跪在原地,霍去病并未叫她起來,而是朝懷武看了一眼。
懷武命婢女退下,衆人無令者皆不得入内。
而兩個中年仆婦,則留在堂内,跽坐于輕塵後側兩旁。
内堂中寂靜非常,連呼吸聲都幾不可聞。
輕塵倒是十分坦然。她知道,既要被冠軍侯納為小妾,那再次相看也實屬正常。
她才一擡眼,發現霍去病目光如電,正落在自己身上。
哪怕早有準備,但當真正面對這雙凜然如炬的眼睛時,輕塵還是下意識地咽了口口水,把頭低下,不敢再與之對視。
“你就是輕塵?”
終于,霍去病開口了。
他一出聲,輕塵這才感到沉甸甸的肩上一時被卸下不少無形的壓力。
“是。”
“進來多少時候?”
“回少君侯,奴婢有幸在府中服侍,已經四年了。”
“你今年多大?”
“奴婢十六歲。”
幾句對話過後,一時堂中又再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