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傾身,靠在霍止瘁微紅的耳畔,低低呢喃道:
“你若是和我的心一樣,那誰也管不了我們!”
“你怎麼不拉拉我的手?隻要你朝我多走一步,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你我共為一體,日後必定快快活活過一輩子。”
霍去病柔情無限,凝神看着這個嬌美絕俗的少女。
“你可願意?”
霍止瘁微微一動,她終于有了反應。
擡起眼皮,那雙形如玻璃珠一樣的眼睛,第一次回望着面前之人。
“将軍,小人豈敢!”
霍去病沒說話,他嘴邊微笑漸退,先是驚愕,之後眼眸低垂,竟透出無限傷心與落寞:
“你,真的不願意?你莫不是信不過我?”
“将軍受萬民敬仰,保家衛國,小人心中從來沒有半點二心,隻求安分守己,怎配令将軍垂青?請将軍明察!”
說完,霍止瘁以頭觸地,頭發擦過霍去病袖子,險些碰到對方的大腿。但她已顧不上這些,仍是磕下頭去,全身匍匐在地。
堂中沒有一點動靜,仿佛一個人都沒有。
過了半晌,霍止瘁這才聽到從自己上方傳來了那個熟悉的聲音。
這個聲音中,和剛才一樣,帶着笑意。唯獨沒有一絲一毫的柔情。
“真聽話!”
這正是她所熟悉的霍去病的聲音,冷漠,疏離,并且還帶着永不缺席的嘲諷。
哪怕不用擡頭,霍止瘁都知道。此刻的霍去病,神情中完全沒有一絲失落,隻有高高在上的審視。
她知道,自己猜對了。
那個宛如神明般的嗓音,在自己頭頂上方響起了,聽上去是那樣的輕快,仿佛隻是在詢問着今天的天氣如何。
但仔細分辨,就不難聽出深藏在其中的隔閡與厭惡。
這種雙重性帶來的強烈反差,令霍止瘁身上無法抑制地開始發冷:
“你既無二心,隻求安分守己。那你想守在哪個身邊?我?或是——你心裡有我?因此當初才情願跟我來家?”
霍止瘁被他的直接弄得不知所措。然而,她很快就明白過來,這正是霍去病的風格。
直接了當,從不拐彎抹角。他要弄明白的事情,從來不會也不屑于遮遮掩掩。
努力克服想咽口水的欲望,霍止瘁保持着原有的姿勢,鼓起勇氣說道:
“将軍,小人從來不曾有這個念頭。您在九天之上,我是地底之下。當初是因無法違拗父母,因此才厚顔跟從而來。”
“小人對将軍,絕無半點歪念頭,更不敢有什麼歪念頭!”
她剛一說完,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中。
被不安與困惑所驅使着,霍止瘁下意識稍稍擡起頭。
落入她眼簾的,是霍去病無比耀眼的笑容。這是自己認識他以來,最明亮而愉悅的神情頭一次綻放在他無人能及的臉上。
霍止瘁的瞳孔放大了。她的眼中,映照着神明的身影。
這一刻,神一樣的男子向她初次敞開了心扉,用他那天真而爽朗的笑聲下達了最殘酷的宣判:
“好極!被你這等人放在心上,那真是世上最糟糕透項的事!”
霍去病斜斜一仰,靠在憑幾上。他懶懶道:
“你很懂事。既然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那就好好給我瞧瞧,看看你到底能不能做到。”
“下去吧!”
霍止瘁行過禮,躬身退出内堂。
直到離開西院,一路回到小院後,她這才發覺,自己貼身的心衣已經濕透了。
等到獨自呆在房中時,霍止瘁想起方才的事,原本被極力壓抑的恐懼之情,此時終于開始在她心裡翻江倒海起來。
“霍去病居然跟我宅鬥!哈哈哈哈!”
她高舉雙手,向着空無一人的四周宣示着這個偉大的成就。
笑聲回蕩在寬敞的屋中,陣陣回音傳來,仿佛有無數個聲音從四面八方一起向她說道:
“厲害!厲害!厲害!”
霍止瘁舉得胳膊酸疼,笑得直喘氣,這才放下雙手。
她打量一下,滿意地點點頭。“好了,不抖了,終于不抖了……真是的,有什麼好抖的嘛!”
雖然這樣安慰着自己,不過,這并不意味着之前心靈上受到的沖擊和壓制,會真的因此而退卻。
霍止瘁現在隻覺得全身的力氣都不知逃到哪裡去了,她再也維持不了端坐的姿勢,一下子趴在幾上,不住喘氣。
“要是自己真的按照他所說的話去做……”
霍止瘁并不肯定自己最終會得到怎樣的下場,但她無比确定的是,如果自己當時順水推舟依照霍去病的話去回應對方,那麼自己必會比輕塵還要凄慘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