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青聽了一陣,原本默不作聲的他,忽然間開口了:
“難得有同好此杯中物者,吾這兒正好有半壺。諸位若不介意,不妨前來共飲,如何?”
他此聲一出,真好似雲中龍吟、林中虎嘯,竟将館内二樓一切雜聲壓倒。
那邊廂本在争執,眼下一聽此音,頓時歸于寂靜,似是那邊諸人都呆住了。
少頃,腳步聲響起。霍止瘁與霍光見屏風後人影晃動,竟是要将它搬開。
但見屏風開啟,旁邊雅座裡四名年輕男女,都在定睛注視着這邊。
霍光一瞧,果然看見公孫敬宜坐在席間。
公孫敬宜一見衛青,連忙起身,上前行禮。
“舅舅!”
衛青“嗯”的一聲,問道:“你何時來的?這幾位都是你的友人?”
公孫敬宜低頭微笑,還沒回答,便見席上一個年輕男子霍地起身,大步上前,朝衛青作了一揖。
“原來是大将軍在此!真是幸會!仆淮南國劉遷,此是舍妹劉陵。”
公孫敬宜連忙說道:
“舅舅,這二位乃是淮南王太子殿下,與其妹翁主殿下。這位是……”
她剛要說出那略年長男子是誰,對方卻早已跳出席來,朝衛青跪倒便拜。
“下官張延年,拜見大将軍!”
衛青從容離席,與淮南王太子兄妹見過禮後,這才對張延年說道:
“起來吧。”
霍氏姊弟也上前行禮。那淮南王太子十分客氣,連忙扶起。
“我劉遷今日何其有幸,不僅能得良伴相陪,更能親見大将軍一面。日後回到淮南,隻怕連我父王都要羨慕我了!”
霍光好奇,打量這位淮南王太子。
見這劉遷年約二十三四歲,面目英俊,長眉斜飛,舉手投足間顯得十分潇灑,難怪令公孫敬宜頗有好感。
再看那位翁主劉陵,她垂首行禮,然後站在一旁。看着十八九歲,文雅秀麗,倒與其兄的飛揚之态大為不同。
衛青邀請劉遷諸人一同品嘗蒲桃酒,劉遷一愣,連忙笑道:
“方才不知大将軍在此,多有冒失。想來此等世上稀有的佳釀,自當由大将軍這樣的英雄人物飲用,才不負它的盛名!”
“我這牛馬肚子,獨自享受這些西域美酒,未免糟蹋。還請兩位不必見外,一同品嘗才是。”
見衛青發話,劉遷與劉陵,這才謝過,又命夥計将案幾席褥搬來,将兩處雅座改為一間雅室,衆人齊坐一堂内。
店家與夥計們見風波已過,這才松了口氣。衆人七手八腳,很快便将東西重新陳設妥當,又請客人入席。
霍止瘁看見,劉遷對衛青有說有笑,言談間極是贊許。
而劉陵則對那些夥計們低聲說道:
“勞煩你們,再上幾道菜來,與方才一樣的就好。辛苦你們服侍,待會兒我再有賞賜。”
衆夥計無不感激,連聲應着,趕緊捧菜去了。
霍止瘁默默看着,一轉頭,便見張延年在旁,一直看着劉陵,目光中滿是感歎眷戀。
這時,劉陵秀目微揚,落在霍止瘁臉上。
她睜大眼睛,定定看着這個少女,過了片刻才微笑道:
“陵雖居偏遠之地,亦聽聞大将軍膝下、三位公子與令甥賢昆玉出類拔萃。今日一見,果然與公孫女公子一般,令人過目不忘!”
“翁主殿下謬贊,吾等草芥陋質,怎配得貴人誇獎。”
劉陵不待霍止瘁推辭,已經牽着她手,來到席間,邀她坐下。
公孫敬宜也拉着霍光一道,站在衛青身旁。
衛青見狀,這才說道:
“既是兩位殿下好意,你們暫且坐着便是。”
他又看向張延年。“你也一同來坐。今日并非在軍中,又不是朝堂議事,你不必太過拘束。”
“是!”
于是,霍氏姊弟、公孫敬宜和張延年,這才敢入席。
劉遷本欲請衛青居主位,但衛青卻道:
“殿下在此,吾豈能越席?請殿下休得折煞吾矣!”
見衛青如此堅決,劉遷隻得上座,劉陵居東、衛青在西,其餘各人,皆在下首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