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刻躺在錦褥上,被子蓋到下巴處,整整齊齊,雙手交疊在腹部,睡姿跟平時完全不一樣。
正當霍止瘁為難之際,卻聽得那個角落裡傳來一個低沉清晰的聲音:
“睡你的覺!”
霍止瘁瞥了那邊一眼,見那尊“神像”仍舊一動不動,甚至好似壓根沒就發出過半點動靜似的。
“兄長,有您在,我不敢睡。”
這話倒不是霍止瘁的抱怨,而是實情。
試想一下,在本應徹底放松、躺在被窩裡呼呼大睡的卧室裡,卻有一個存在感高到連黑夜都掩藏不住的霍去病在,誰能睡得着?
反正霍止瘁自認做不到,所以她也老實說出來。
霍去病又開口了,聲音一如既往地冷漠:“那就使勁睡!”
“是,兄長。”
霍止瘁憋着一股氣,她閉目抿嘴,整張臉皺成一團,果然聽從對方的命令,确實是非常使勁地想要入睡。
很快,這種嘗試就以失敗而告終。
聽着霍止瘁終因憋不住而大口喘氣,霍去病眼睛都不曾睜開,隻道:
“你平日就是這麼睡的?”
“回兄長,我平日裡等沒人了自然就能睡着。”
一陣夜風掠過。室内一片寂靜,荒墳大概都要比這兒熱鬧些。
又過得片刻,霍止瘁雖然明知對方不會看,但她依然扯出一個禮節性的笑容,用最動聽的聲音問道:
“兄長,我能到别處睡嗎?”
“不行。”
霍止瘁的微笑凝固在臉上。跟她臉上的神情形成鮮明對比,她的内心正在展開國罵大賽,賽況激烈,難争高低。
再度試圖入睡失敗,霍止瘁輾轉反側,但礙于自己身邊有這麼一尊門神守着,她實在是想睡也睡不着!
這一切,都是因為霍去病的一個命令。
當得知霍去病的要求後,霍止瘁以為自己的聽力出了問題。
因為霍去病竟然要所有人退下,他留下守着自己過夜?!
雖然已經猜到這是為什麼,但真到執行起來的時候,霍止瘁還是覺得難以接受。
可是,她的一切抗議,全都被霍去病徹底無視。
于是,這天夜裡,她隻能在霍去病的監視中、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就寝。
剛要翻身,她腦後便傳來那個再熟悉不過的冷冰冰的聲音:
“你就不能少弄出動靜來?”
對此,霍止瘁的回答是:“我已睡着,如今正在夢中翻個面。”
“……”
在霍止瘁無法看清的幽暗角落裡,霍去病終于睜開雙眼。
他沒好氣地剜了那邊一眼,但始終沒出聲。
這時,他又聽見那個自稱在睡夢中的某人開口了:
“您真覺得會來?”
霍去病沉默不語。事實上,他今夜特地守在霍止瘁的卧室中,不為别的,正是為了守株待兔。
那個“兔”,不用問,便是衛媪。
想起她最近的種種舉動,霍去病斷定,她若是離開正院,必會還來西右小院。
因為,她要來見某人。
霍去病灼灼目光,透過黑暗,落在帷帳中的霍止瘁身上。
“雖然不知大母為何會将她認成是……但隻要大母的病一天沒好,那她就多半不會絕了要往這兒跑的念頭……”
雖然早有此判斷,可是在霍去病心中,他依然抱有一絲希望。
這絲希望就是情願自己的想法是錯誤的。
他更願意看到大母隻是一時糊塗,當對方睡醒之後,面對家人會再次露出那熟悉的笑容,拉着他的手,笑着說道:
“怎麼才來?這魚刺都弄出來了,你慢點兒吃!”
想到此處,霍去病心中黯然,無聲一歎。
“兄長,我想……”
“你什麼都不想,給我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