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止瘁又看向好奇的衛媪，溫言道：

“你瞧，這些人，她們是專門來侍候你的。往後，你就隻管吩咐她們，讓她們侍候你梳頭穿衣、吃飯進食。她們不敢不聽話！”

“讓她們……住進來？幫我？”

衛媪雙眼，在婢女們臉上掃來掃去，神色狐疑。

霍止瘁又道：“不用擔心，有阿母在呢！你看，她們知道我是下凡的神明，所以趕着過來侍候。要是她們不聽話，隻管來告訴我，我來替你教訓她們！”

衆婢女皆心知肚明，霍止瘁方才故意訓斥她們，為的就是減輕衛媪的敵意，好讓對方能接受她們。

因此，衆人如今皆是低頭匍匐，人人皆是恭敬已極的姿态，希望衛媪見了會相信她們的忠誠。

見衛媪猶豫，霍止瘁想了一想，笑道：

“你看好啦，我這就施展神力，讓她們乖乖服侍我梳妝！”

說完，她咳嗽一聲，揚聲道：

“來人，我要洗臉梳頭！”

“是！”

婢女們應了一聲，其中一人拍了兩下手掌，便有一排婢女魚貫而入，各人手上分别捧着錯金銀夔紋匜、銅瓿、魚洗銅盆、巾帕、素帔、面脂盒等物件。

衆女上前，一人站在後邊，為霍止瘁攏起頭發。另一人則為她圍上素帔，以免沾濕衣裳。

婢女們将瓿中溫水先倒進匜中，然後緩緩傾在盆内，二人試過水溫，确認無礙後，捧盆的婢女這才上前，遞盆過頭，好讓霍止瘁洗臉。

洗過臉後，銅盆撤去，執巾的過來。熱面巾敷在臉上，令人精神為之一震。

最後塗上面脂，霍止瘁越發顯得膚若玉雪，臉凝溫香。

她朝一直在旁邊緊盯着的衛媪笑道：

“看，她們是不是很聽話？”

衛媪見這些“外人”，對阿母确實是十分尊敬，又不似之前那樣對着自己大呼小叫、追在自己後邊跑，不禁又相信了一分。

霍止瘁心想，演戲演全套。于是她又命衆人為自己梳妝，婢女們随即侍候着她梳好頭，霍止瘁看着更是煥然一新。

她從磨得光亮清晰發白的銅鏡裡，看向身後好奇張望的衛媪，微笑道：

“你也一塊兒，好不好？”

“我要阿母幫我梳頭！”

衛媪嚷起來，這倒讓霍止瘁始料未及。不過她馬上反應過來，用力點頭。

“好！你這般聽話，我早就想為你梳頭了！”

衛媪一聽，眼中頓放光芒。她滿面通紅，迫不及待地爬到鏡前，乖乖坐好，完全是任由霍止瘁擺布的樣子。

經過了連日來的鬧騰，此時衛媪的頭發跟鳥窩相差無幾。

見她願意梳頭，衆人無不暗暗松了口氣。

霍止瘁先用梳子替她将頭發理順，正要替衛媪挽個她平日裡最常梳的垂髻發型時，衛媪見狀卻又叫喚起來：

“我要跟阿母梳一樣的！”

“這個……”

霍止瘁為難起來。因為她還不曾行及笄禮，所以如今還梳着簡單的分髾髻。

這是小女孩才會梳的發型，放到一個老人的頭頂上……

“我要梳嘛！我就要梳阿母這種！”

面對衆人的勸說，衛媪卻顯得十分固執，她一邊指着霍止瘁的頭發，一邊兩腿亂蹬，不住地發脾氣。

霍止瘁隻得一咬牙。“那就梳這個！咱們梳一樣的！”

“好啊！”

衛媪拍掌笑起來，開心到了極點。

那分髾髻并不難梳，其實就是相當于是腦袋上頂着一個用發辮編成的空心蝴蝶結。

眼見衛媪白發蒼蒼的腦袋上，出現了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發型，就算是向來混不吝的霍止瘁見了，都不由得一時無語。

但衛媪卻是激動得兩眼放光，她對着銅鏡看了又看，連聲說：

“阿母，咱倆一樣的！”

“是、是啊……”

霍止瘁嘴角抽搐，笑得頗為勉強。

她已經可以想象得到，接下來發生的事會多麼震撼人心。

在正院前庭内堂裡，一家人接到消息，說衛媪和霍止瘁已經打扮好，正朝這兒來了。

衆人連忙坐好，彼此示意，切記要不動聲色，更不可刺激到衛媪，以免事态再度失控。

當門外傳來腳步聲時，數人各自就座，屏息靜氣，更不朝門外看去。

衛少兒因整夜照顧大姊，因此隻是聽弟弟和兒子說起衛媪無事。她心下挂念，忍不住稍稍擡眼，瞥向一邊。

這一瞥，讓衛少兒身上一震，整個愣在原地。

隻見霍止瘁身邊，挂着一個白發結鬟、滿面嘻笑的阿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