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鄭重答應。這下子,大事初定,衆人間的緊張氛圍,此時都早已消散。
應了捧來茶點,張骞親自動手,為客人端茶倒水。
彌忒見狀,也上前來幫忙,為霍止瘁忙前忙後,竟侍候得她比主人家更為尊貴舒适。
霍止瘁見他這樣,很是意外,接過彌忒遞來的耳杯,朝他笑道:
“不用客氣啦,我自己來便好。”
彌忒正要開口,忽然聽得另一邊霍去病笑道:
“貴部的家風真是教導有方,待客之道更是誠懇殷勤。不僅張公賢伉俪為我招得一位好徒兒,就連霞察夫人亦不例外。”
張骞連聲謙讓,珊麻哥朵含笑看了看彌忒,又道:
“我比不上姨母一家。姨母性情忠直,常常訓導我兩個阿弟要知恩圖報。看來,我日後更要讓綿兒像他們阿兄那般,好生以大漢英豪為師,方不負君侯悉心傳授的美意。”
霍去病聽了,垂目微微一笑。
霍止瘁見他這樣,心裡罵道:“别人捧你兩句,你還當真了!可惡,偏偏沒法反駁……”
其實霍止瘁非常清楚,無論是在當下還是在後世,珊麻哥朵口中的大漢英豪,對于霍去病而言,并非谀詞,而是毫不誇張并且完全符合事實的評語。
因此,這點才更讓她氣得暗暗咬牙。
霍止瘁神色才現古怪,本是低頭的彌忒無意中見了,忙問:
“女公子可是覺得哪裡不自在?莫不是我侍候得不妥當?”
霍止瘁這才回過神來,她用自認極有魅力、實則頗為僵硬的笑臉回應對方,解釋道:
“哪有這事!隻是,我這回出來,是陪着家裡的外大母。如今她老人家在那邊屋裡歇息,已經睡了有好些時候,也不知醒了沒有。”
彌忒聽了笑道:“女公子的外大母也來這兒了?我這個當晚輩的,又深受女公子救命之恩,到時必要當面向她老人家行禮問安才是。隻怕我不懂禮數,冒失過去,反倒沖撞。還請女公子為我引見才是。”
霍止瘁正要開口,便聽得霍去病出言打斷了她:
“大母她近日身子略感不适,如今才好些,因而我們便陪她出來逛逛。若要拜見,眼下怕是有些不便,還是等過些時候再說吧。”
彌忒低頭答應,張骞便問起關于衛思的病情來,霍去病略提了兩句。
珊麻哥朵聽了,微一思索,問道:
“莫非就是昨日在鞠城裡的那位老夫人?”
見霍去病點頭,珊麻哥朵仔細回想一遍,良久方道:
“君侯,我雖不當珊麻許久,但自打小便學習巫術,有些門道我還記得一些。我看老夫人如今雖一時記不清那些雜事,但她老人家面龐飽滿,兩眼明亮。能夠用乳汁養出奔騰的駿馬,哪怕是羊羔也懷着如天空般寬廣的心胸。用你們漢人的話,就是有福之相。我敢說,老人家必有後福,這病隻怕會有些反複,但她的福氣在此,必然不會有大礙的。”
霍去病一聽這話,雖知珊麻哥朵有寬解之意,但仍是喜不自勝。他連忙起身,朝對方深深一揖,口中隻道:
“承蒙夫人慧眼,隻盼着大母她老人家能如夫人金玉之言,早些好起來。到時,我必親自拜謝賢伉俪!”
張骞夫婦自然還禮不疊。衆人說笑聲不絕,原本沉悶的張家,頓時變得熱鬧起來。
之後,霍去病見時候不早,又見珊麻哥朵臉色越發蒼白,知她犯病,于是起身告辭,又請珊麻哥朵留步。
張骞與彌忒,親自送霍氏兄妹出門。直到看着二人回到這邊大屋中,他們這才轉身回房。
才進去,便有婢女匆忙迎上前,低聲禀告:
“君侯,太夫人剛醒!”
霍去病和霍止瘁一聽,即刻加快腳步,來到卧室。
屏風之後,隻見衛思坐在床上,身上還蓋着被子,正在低頭出神。
霍去病擔心她不快,正要上前,忽然又停住,輕輕将霍止瘁推了一推,示意她過去。
衛思擡起頭,來回打量着二人,神情中顯得十分迷茫。
霍去病笑道:“您看,曾外大母來啦,我們哪兒都沒去,更沒扔下您!”
說着,他向霍止瘁一指。“有您阿母在,誰都不敢欺負您。”
他話音剛落,便聽得老人沉靜而茫然的聲音飄然而至:
“去病,你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