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轉念一想,不對啊!現在自己和别人一樣都被抓來監禁在牢裡,僅僅因為這點子小事就放松,這怎麼得了?!
“不行不行,不能被自我pua成功。再這樣下去,就真變既來之則安之了……”
霍止瘁取下麻繩,活動着僵硬的手臂,開始思索應對的辦法。
“我們幾個人在這兒隔空對話了半天都沒見有人來阻止,照這麼看來,那些抓我們進來的人目前不在這兒……”
“這兒還有别的人不?或是隻剩下咱們三人被關起來?看守的那些人哪兒去了?”
聽到她的問題,那個說話像在歎氣的女聲又道:
“我來這兒三日了,他們一天隻送一次飯,其餘的時候倒不管你死活。”
男聲亦道:“這一處是隻得我們三人在。大姊最早,我次之,如今便是輪到你進來了。”
送吃的,暫時沒拷問鞭打什麼的……目前那些家夥還不想弄死我們吧……
“那你們可知道,抓咱們的究竟是何人?”
那女子說起話來本就無精打采,如今回答起這個問題,更是如此:
“唉,阿妹,你問我,我倒想問你呢!我一個在長安城西東王公廟的巫祝,早上趕路往村裡去看替人祈福做法事,誰知半路被人一塊臭布蒙了頭,之後再一睜眼,就來到這個鬼地方了!”
“我也差不多。我是個在村中私學向童子們授業的讀書人,前日黃昏時分,見時候不早,便趕着要在夜禁前回到鄰村的家中。結果半路上……我頭上挨的那一棍,如今還隐隐作疼!”
問明了他們的身份和被擄前所在的最後地點,本以為能推測出有用情況的霍止瘁,卻更迷惑了。
“張家的人不在,隻有我一個人被抓了來。這兒的人一個是讀書人,一個是看廟的,我們三個之間,有什麼共同點嗎?”
大概唯一的共同點,就是三人都是家住長安或附近的漢人而已了。
想起剛才那幾個人說的一句“漢人女子不經打”這話,霍止瘁心想對方極有可能是胡人。
要麼是西域來的,要麼就是——匈奴……
“如果說綁我來是因為霍去病,可把這些普通百姓抓起來又是為了什麼?”
“他們這些天裡審問你們為了何事?”
二人的回答無比一緻:審問他們是否奸細。
這意外的答案讓霍止瘁都暫時熄火了。
什麼奸細不奸細的?聽起來好像抓他們來的人才是受害者?這怎麼可能!
那年輕男子又道:“咱們既相聚在此,亦算有緣……”
霍止瘁心道:“這等‘緣分’不要也罷!”
“……大家不如互說姓名年紀,日後萬一有個好歹,也可以托人告之家人好友,總勝過連個下落都不知。”
交待後事?霍止瘁之前雖心中已有準備,但總抱着一線希望。如今被人突然點破,不由得一顆心如墜谷底。
女子隻是不住歎氣,雖然看不到她模樣,也能猜測到她現在定是在不停搖頭。
“這位阿弟說得有理。我叫阿妁,今年就快、哦,是已經三十六歲了。家在新城縣。我的親人隻有一個不成氣的弟弟叫阿縱,整日裡隻愛亂跑亂闖。日後我若是出不去,你們也無須去找我弟啦!”
男子待她說完,這才揚聲道:
“大姊侍奉神明,想來必有上天庇佑。我叫朔、張朔,年将弱冠。祖上曾任過軍職,但早已被貶為庶人。家中除了父親外,還有兩個兄弟,我排行第二。”
“你們都名字叫‘說’,而且真的挺愛說的……”
正當霍止瘁苦中作樂地想着時,聽見那邊的年輕男子朝向這兒問道:
“喂,新來的,你叫什麼,是哪兒的人?家裡還有何人?”
霍止瘁見問,隻得道:“我叫霍止瘁,如今住在長安,我家裡……”
她腦海中如走馬燈般掠過那些認識的臉孔,陷入了沉思。
“家人?我在這個世界裡,有家人嗎?”
“要是得知我的死訊,會有誰傷心難過,直到幾十年後都能記得住我?”
“霍光?嗯,他應該能記着我幾年。但他還有好長一段時間要活,而且當上大權臣之後,他能不能想起自己小時候的事都難說,更何況是一個隻在一起生活過三年的人?”
“平陽那對更不用提了……他們的希望全在兒子身上。兒子在,他們便好。我不在,沒什麼影響。”
“衛家的話……衛青人很好,可他有三個兒子,還有一個比兒子們強得多的外甥,再加上那些每天都等着他去處理的天下軍務,他不可能有什麼時間沉浸在失去一個便宜外甥女的悲傷中。”
“衛思……不,衛老太。不清醒的時候,她才會找她的‘阿母’;清醒的時候,她還有愛她的兒孫們陪着,也不可能想起我。”
至于霍去病……霍止瘁下意識搖了搖頭。這個就更不可能了,多想片刻這種可能性,都隻是浪費腦細胞而已。
“我沒家裡人。”
外頭一時沉寂下來,似乎那二人都對她的回答頗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