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霍止瘁和珊麻哥朵都是一愣。
她們面面相觑,又齊齊看向陰钰,這才明白原來這女子與反賊合謀,是沖着珊麻之位來的!
霍止瘁方才面對着田恬手下的刀槍劍戟,憑着一股血氣之勇,這才不感到害怕。
但如今得知這夥人打算以這陰钰來充當珊麻,那他們的目标,正是和屠各牟等人一樣,豈不是要對珊麻哥朵下手?
想到此處,霍止瘁又出了一身冷汗,心道:
“之前我們勸珊麻哥朵假意低頭,希望能騙過那些匈奴人暫時不對付她。但這夥人狠毒得緊,怕是未必會顧及口頭協議、肯留珊麻哥朵的性命!”
珊麻哥朵起初意外,但她随即鎮定下來,神色漠然,對方才那幾句心聲竟是毫不理會。
張綿聽了,大是心急。他忍不住叫道:
“你們之前說好了的!隻要阿母答應來參加你們的祭典,你們就不會為難她的!”
陰钰聽了,螓首微側,笑吟吟地望向三人。
“你這位老珊麻,可是真心願來的?莫不是滿肚子怨氣,才不得不來的?”
這句心聲響處,衆人都紛紛轉頭,一起看向珊麻哥朵。
珊麻哥朵聽了,不為所動。
她拉一拉兒子的小手,示意對方不要再開口,張綿臉憋得通紅,隻得忍住。
珊麻哥朵淡淡道:“你并非我舊部之人。你們當中,哪個能作得了主的,隻管舉行祭典便是。若然真能誠心通達于天神,自可選出新珊麻。我是死是活,不勞你操心。”
“我非匈奴人?”
陰钰一直如古井般哪怕天降隕石也砸不起半點死水的雙眼,此時終于頭一回出現了憤怒的火光。
“我生于匈奴、長于匈奴!身子裡流的是匈奴之血,自小飲的乃是匈奴阿母的奶!倒不比有的人,明明被族人奉為神明一樣的人,到頭來卻跟着個漢家野男人跑到漢地來苟且偷生!”
陰钰這回卻并沒有使用心聲,她那本是斷斷續續的聲音,這時變得響亮、高調起來。
山頂之上,人人都能聽清她的話語。有好些人,瞥向珊麻哥朵的目光已是頗含嘲弄。
張綿起初隻是愣愣地聽着,聽完後這才明白過來,對方是在羞辱自己父母。
他氣得猛跳起來,怒罵道:
“你胡說!我阿父是堂堂偉丈夫,天下間最好的男子,才不是什麼野男人!我阿母勝過你一百倍,不許你罵我阿母!”
盧不語笑道:“想來是有的人不甘心當那活守寡的珊麻,一心想着男人。偏偏無人願要,難得來了個漢家不知就裡的糊塗鬼,便心急火燎地趕着嫁。”
虞畢也來湊趣。“有人自知呆不下去,索性便死賴着丈夫,纏着他一道非要來漢地,連自己的家和族人們都不要了。真是好孝順、好忠義!”
霍止瘁見他們之前殺害了田氏三名儒生,如今又轉移目标,對準了珊麻哥朵。
她心中大急,偏生此時那些休屠部之人與彌忒又不知在何處,自己勢單力薄,根本保護不了珊麻哥朵母子。
面對這夥人的冷嘲熱諷,珊麻哥朵既不似霍止瘁那樣擔憂焦慮、也不似兒子那般氣憤痛心。
她打量幾眼陰钰等人,隻說了一句:
“你假裝匈奴人,就是沖着這珊麻來的吧!怎麼?你已經跟屠各牟他們約好了,他們隻推舉你一人來當珊麻?休屠部衆信奉的那位新神,也認下你了?”
陰钰聞言,臉色微變,閉口不答。
盧不語見此,連忙道:“你既已舍棄舊族,這些事又與你何幹!若是你還有半點良心和悔疚之情,就該盡早将珊麻一位讓出來,好令後人得以選出真能保佑他們的新胡巫才是!”
虞畢歎了口氣,勸道:“珊麻哥朵,你早年狠心離開大漠,前往漢地。但你身負神職,一丢棄便是十多年。你的族人們,得不到珊麻祈禱庇佑,民心不安,你又于心何忍呢?”
珊麻哥朵掃了二人一眼。“你們不必假裝替匈奴說好話。要是日後你們的什麼衡山王江都王都想當皇帝,匈奴人看見你們自己人打自己人,肯定會趕着來搶掠。到那時候,你們在自己主人面前再幫他們說話不遲!”
盧不語和虞畢不料這女子看似弱不禁風,說起話來卻是一針見血。
要是換作在平時,二人肯定長篇大論,定要駁倒珊麻哥朵不可。
但珊麻哥朵偏偏提起他們真正的主人,二人心存顧忌,便不好再開口。
盧不語和虞畢對視一眼,心中皆想道:
“要是咱們的殿下起兵奪得天下,到時再聚集大軍清剿匈奴,自是易如反掌!”
當然,兩個人心中所想的“殿下”,并非同一人就是了。
陰钰見珊麻哥朵如此口硬,連盧不語等人也被她說倒,心中更是恨極。
她朱唇微揚,似笑非笑道:
“我是不是匈奴人,何須向你證明?倒是有的人是不是真珊麻,隻怕還要好好查驗一番才對!”
珊麻哥朵不等她說完,随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