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我在夢境裡隻見過它們,倒不曾聽神明們說起它們是什麼神獸……”
見霍止瘁也沒定論,三小隻更是各持己見。一時間堂内好不熱鬧,吵得人耳朵生疼。
正在這時,外邊有蒼頭來報,說是兩位君侯皆已回府,還請霍止瘁前往東院。
一聽見父親、尤其是兄長回來,三小隻馬上偃旗息鼓,不敢再鬧。
他們生怕被霍去病當場堵在這兒,連忙以比來時更快速度一窩蜂似的離開西院。
跑走時,三小隻還不忘沖霍止瘁喊:
“阿姊,我們下回再來!”
“明日我再帶鸠兒來見它的好朋友!”
“我往後定要騎上它們、騎上桃子……”
聲音漸歇,看着院外那滾滾旋風般的煙塵,霍止瘁發了一會呆,感歎着三小隻旺盛無比的精力。
在霍光的提醒下,她這才趕緊準備,換好衣裳後便前往東正院。
霍止瘁到了東正院,才進内堂,便見衛青與霍去病赫然在座。
但同時,還有一人,另坐于下首。
霍止瘁打量着這女子,略覺得有些眼熟,不由得多看兩眼。
隻見這女子年約四十,雖是人到中年,但濃眉星眸,膚色雪白。容顔端莊,氣度不凡,俨然是位貴婦人。
她端坐在枰中,雖知霍止瘁前來,卻是目不斜視,一動不動。
霍止瘁朝舅兄行過禮,又見有外人在旁,心裡正納悶時,便聽得衛青溫言道:
“止瘁,今日喚你來,是有要事。你要仔細聽好。”
“是,請舅舅吩咐。”
霍止瘁聞言,更是将身闆挺得筆直,靜待對方發話。
衛青看向霍去病。那位骠騎将軍此時款款起身,他魁偉的身影令堂内明亮的燈火都被遮擋住了大半光芒,壓倒性地覆蓋在霍止瘁身上。
“霍止瘁,前來接旨。”
霍止瘁一怔,眼見衛青微微颔首。她身子一震,連忙匍匐在地,口中稱是。
霍去病将一卷竹簡放在霍止瘁高舉過頭的雙手中。
霍止瘁擡眼細看,見這簡牍用細麻繩捆好,繩結上印有封泥,顯示這竹簡寫好後未曾被人打開過,乃是朝中的機密文書。
霍止瘁瞪大雙眼,視線落在封泥上那四個清晰的漢篆字上:
“皇帝行玺”
她不知所措地擡起頭,看向衛青和霍去病,希望能從對方的神情中确認,這回是他們在跟自己開玩笑。
不過,她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相反,從霍去病那凝重嚴肅的神情中,霍止瘁從一陣身體的戰栗中确認到一件事:
這事是真的!
她隻得用微顫的雙手,解下繩結,打開了這卷沉重的竹簡。
這時,霍去病主動從她手中接過那簡牍,暫時解救了她。
當霍止瘁端正地以首觸地後,霍去病這才打開竹簡,念道:
“惟元狩三年三月乙醜,縣君之位,皇帝延登,诏之曰:于戲!女霍止瘁,賜爾湯邑,封于汝南。更名翊甯,為漢司巫。于戲!葷粥邊氓,移徙漢蕃。于戲!綏懷撫導,漸仁摩義。于戲!珊麻太祝,祀神位,占龜蓍,審卦兆,定休咎。往悉乃心,護國安民,可不敬哉。于戲!穆将太一,九州一統,庇佑萬邦。于戲!君其誡之。”
霍去病朗聲說完,再将簡牍重新放在霍止瘁手上。
霍止瘁此時腦袋裡一片混沌。她迷迷糊糊地磕頭,迷迷糊糊地瞧着竹簡,但裡頭的字像虛化了似的,一個都瞧不清。
衛青向霍止瘁解釋起關于她被封的湯沐邑所在地,是位于豫州汝南郡下轄的西平縣,共計有一千戶。
“陛下特将此縣更名為翊甯,是盼你履行珊麻一職,襄助大漢安撫歸順的胡夷之民。止瘁,你要盡職盡責,不可辜負陛下這番良苦用心。”
衛青面帶微笑,霍止瘁答應了,霍去病則淡淡道:
“因你是女子,這回的诏書便由我來送達。宣旨的侍中大夫已經回宮複命去了……”
一語未了,霍去病眸光如刀,橫了霍止瘁一眼。
這一眼,倒不是因為霍止瘁得到了封賞。而是因為她聽到這句時,忽然清醒過來,下意識地用手指向自己的下巴。
那模樣顯然是在發出無聲的詢問:
“我也要進宮謝恩嗎?”
看着她那錯愕交加的神情,霍去病本欲冷笑。
所幸他知此時的場合自不合适二人鬥氣,因此也不去瞧霍止瘁,仍舊接着說:
“你既接旨,陛下體貼,暫不必進宮面聖謝恩……”
說着時,霍去病又用無聲的目光,譴責着霍止瘁暗自竊喜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