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嬰想了一想,膝行到門旁,正要輕聲提醒時,忽然聽得頭頂上傳來“嘩啦”一聲,卧室大門已開,一個修長的身影赫然出現在衆人面前。
衆婢連忙匍匐行禮,隻聽得上方傳來霍止瘁爽朗的聲音:
“啊,你們都來啦!”
在衛思嘻嘻哈哈的笑聲中,衆婢緩緩擡頭。當她們的眼睛中映照出霍止瘁的身影時,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說不出話來。
隻見霍止瘁一頭長發,别無裝飾,梳成兩條麻花辮,正在身前晃悠。
頭發的異樣,卻已經是她身上最不顯眼之處了。隻因她一身的裝扮,遠比她的發型,更為驚世駭俗。
霍止瘁頭戴珊麻的金絞絲額飾,兩邊插着兩根雉羽,顔色一白一赤,不知何故。
她身穿一襲褐袍,外邊綴滿紫色綠色紅色的長長紗條。此時它們迎風飄舞,十分張揚。
衆婢仔細看去,覺得眼熟,好似正是屋中帷帳的質地。
楚客壯着膽子往裡探頭張望。果然,那些紗帳已被取下,剩餘些許布料被堆放在旁。
霍止瘁臉上不塗英粉,卻用胭脂和石黛,在額上和腮邊,畫着一道道橫線。
她眼睛上下,又以胭脂塗抹,畫出兩個大大的圓圈。
這副尊容,再配上如此衣冠,令衆婢大驚失色。
在衆人震驚的目光中,隻有衛思不明就裡,仍在叫好。
她們哪裡知道,這身打扮,正是霍止瘁絞盡腦汁,苦思冥想了一夜而成的漢代匈奴巫女打扮。
霍止瘁依照着現代記憶,再加上此前的經曆,将匈奴人的大緻打扮與現代印第安人的模樣相結合,這才得出這會不倫不類的裝飾。
像與不像,并不在霍止瘁的考慮之列。
此時,她眼見衆人面露驚恐之色,卻是心下大喜。
“你們瞧,我這位匈奴珊麻,打扮起來像不像啊?”
面對這個問題,衆人隻能勉強答道:
“是,像、像……”
但霍止瘁聽了,更感有趣。因為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
面對衛思執意要做一樣打扮的要求,霍止瘁便将她頭發綁成兩條長辮,還取下自己額邊一根赤羽,給她作為裝飾。
衛思見自己也有辮子,和“阿母”一下子相似不少,更是高興,不住地轉圈,好讓人瞧清她們這副模樣。
這時,隽方攜着兩名小婢前來。她一見霍止瘁,頓時睜大眼睛,仔細盯着面前之人。
霍止瘁把一根辮子朝後一甩,懶懶道:
“我身受皇恩,封為司巫。不敢忘本,因此打扮成珊麻的模樣,也好以身作則!”
霍止瘁說完,在衛思歡快的叫嚷聲中,斜眼瞧去,等待着隽方的反應。
隽方一言不發。她的雙眼,從霍止瘁頭頂一路向下,再從腳望到腦袋。
隽方收回視線,隻說了聲:
“是。”
霍止瘁見她不喜不怒,略覺意外,但随即又想:
“沒關系,你盡管瞪大你那雙眼睛看清楚喽!到時候,我讓你想不破防都不行!”
西正院後堂,門外有下人禀報,說是霍止瘁與霍光已到。
衛青叫人帶他們進來,自己與霍去病坐下,又讓孩兒們站好迎接姊弟二人。
衛青和霍去病目力極佳,一眼看清來者模樣,頓時啞口無言。
衛君孺兩隻眼珠子一錯不錯地盯着為首那人。她唯恐自己看錯了,忍不住擡手擦眼,再次努力看去。
彎腰扯手的那個老人,正是衛思。而她身邊那個……
霍光全程把頭低得不能再低,壓根不敢與衆人視線相觸。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隻有霍止瘁洋洋得意,将他們的目光當成了舞台上的聚光燈。
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如此高大、完美!
霍止瘁飄飄然上前,向着長輩見禮。
衛君孺聽見她開口,這才下意識手撫胸前,喃喃道:
“哦,原來真的是你……沒聽見你聲音,我都不敢認……”
霍止瘁笑嘻嘻的,絲毫不以為忤。“見過姨母!姨母睡得可好?喘咳好些了不曾?”
“……好、好倒是好些……你、你這到底是……”
霍止瘁于是又把方才那套說詞在衆人面前說了一遍。
當然,她的說法無人相信。
“連阿母也……”
衛君孺打量着衛思的裝扮,哭笑不得。
衛思卻覺得十分驕傲,還學着霍止瘁的樣子,将兩條長長的辮子揮來舞去。
“阿母,隻有我跟你打扮得一樣!他們都不能學!”
“那是!誰也比不過咱們思思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