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求你什麼,隻是,能讓你聽聽我說出心裡話,哪怕不回應,我便已知足了!”
李媺說這番話時,紅雲上臉,眼内含淚,既真誠又無比動人。
霍去病稍稍轉動眼珠,看向李媺。這是他自進水榭以來,頭一回看着這個深情告白的少女。
李媺被他這一看,不覺呼吸乍停,一顆心怦然直跳。隻聽霍去病說道:
“既如此,你對着這池水說,也是一樣。”
李媺身子一晃,她勉強站定,咬着下唇,低聲說道:
“我知道讓你來見我,實在是難為你了。隻是,我不曾讓你做些什麼,隻是聽聽我的話兒便好。你連這個也覺得厭煩?”
“人人都有自己的心事,我無意更不願替他們負擔。”
霍去病說着,一揮手,袍袖生風。李媺頓覺一股烈風撲面而來,好似一道無形之牆,将她與對方隔開。
“請吧!”
霍去病頭也不回,轉身離開水榭。李媺呆立在内,看着他背影消失,良久都不曾動彈一下。
夏侯妍不敢再看,連忙縮回身子。她緊貼着牆,且喜且愧,且憐且歎。
隽方默默看着,見李媺與夏侯妍都不曾追上霍去病,這才一步步慢慢倒退回林中,然後繞路走開。
前邊小院屋角漸露,隽方加快腳步。當她繞牆而來時,卻見霍去病站在石闆路上,朝自己這兒看來。
隽方連忙上前行禮,霍去病背着手,一邊走一邊頭也不回地問道:
“方才你在外頭,可有瞧清水榭外偷聽之人是哪個?”
隽方心中一突,這才知道,原來霍去病已經發現自己的行蹤,隻是當時不曾開口揭穿罷了。
她不敢隐瞞,便将夏侯妍的舉動,一五一十告訴了對方。
霍去病卻想不起汝陰侯家女公子是誰,他也懶得多問,隻是随意“嗯”了一聲,又道:
“你隻記着,方才我被衛長公主請去,想打聽家中近況。偏偏公主孩兒哭鬧起來,我先行告辭回來。”
隽方馬上接口道:“妾身也是正巧從那邊回來,于是跟随少君侯。這一路上不曾見過一個外人。”
霍去病這才點點頭,他想了一想,又舉目四看。見周遭空無一人,這才低聲叮囑道:
“人家既要進宮,今日之事,你我一律都不曾聽見,不可再提起一字。”
“是,妾身謹奉少君侯鈞旨。”
隽方打量着這位少主人的側臉,腦海中卻不由自主想起當年在宮中的往事。
那時自己剛剛被皇後提拔為長禦,奉職椒房殿。
皇後之弟衛青,極受皇帝寵信,出入随侍禁中,宮中無人不知。
衛青不僅寬厚随和,而且為人做事極有分寸,人人都是贊不絕口。
但與此同時,皇帝身邊還有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無論何時何地,都更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尤其宮中的妙齡女子們,對他的出現,口中雖不敢言,然而其熱切好奇的注視已經說明了一切。
這個名叫霍去病的少年,銳氣英武,俊美過人,自然是令宮人們對他趨之若鹜的原因之一。
但更令隽方感到意外的是,霍去病年紀輕輕,哪怕有着皇帝萬般放縱溺愛,他的目光和心思,卻從來都不曾有過半點與女子相關。
世家貴戚子弟,隽方見得多如過江之鲫。當中即便有人不好色者,其才能也不過平平。
至于倚仗身份和聖眷,肆意賣弄,甚至是借機斂财攬權,對于那些年輕子弟而言,都是再尋常不過之事。
但這個霍去病,一心一意都隻在騎射上頭。待到他一年比一年長大,他的心思,又開始落在行軍布陣之上。
從谒者、侍中,再到特許其提前入伍為校尉,霍去病對于皇帝的如流水般的賞賜,從不在意。
他隻在乎,能否早日成為真正的武人,為大漢征戰匈奴。
皇帝對他的這份志氣和心胸,看在眼裡,愛在心裡。對霍去病越發疼愛縱容,也就可想而知了。
宮禁森嚴,能擋得住宮闱中衆多女子,卻未必攔得住皇帝寵臣們的腳步。
曾經的韓嫣,再到如今新得寵的李夫人之弟李季。他們都借皇帝近臣之便,出入宮中,與某些宮人私下裡來往密切。
但霍去病一直跟随天子身側,來往于宮中,卻從來不曾見過他正眼看過某個宮人一眼,或是與哪個後妃說過半個字。
因此,隽方曾經無意中聽到後妃們偷偷議論霍去病,稱其為“鐵将軍”。
也不知是因覺得霍去病實在過于出色,還是對他的冷漠頗感躍躍欲試。自從霍去病漸漸長成之後,那些向他吐露心意的女子,隻多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