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邑公主聽他這句話,臉孔煞白。她手捂胸口,顫聲說:
“我說這些,你就隻想着向我道賀?!”
霍去病瞠目以對,不解她為何突然翻臉質問。卻見諸邑公主又道:
“我不久便要嫁人,要是嫁了人之後,再想見你……隻怕都難!”
霍去病皺起眉頭。“你往日在宮中,舅舅與我觐見皇後時,也不時與你相見。往後你出嫁,我們兩家便能時常見面,怎麼會難?”
“要是我想見的人隻有你呢?”
諸邑公主見他終是不明所以,心中氣苦,便忍不住脫口而出。
霍去病這才明白對方用意,大感錯愕,一時說不出話。
諸邑公主見他這副神情,内心既是酸楚,又是委屈,過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
“要是再不告訴你,我怕……往後都不會再有機會了……”
說着,她掩面而哭。霍去病不料這位公主表妹也懷着這副心思,驚訝之餘,對女子哭泣實在不适,當即扭轉臉,不去瞧她。
諸邑公主哭得一陣,見他始終不回答,便又擡起頭來,淚眼朦胧問道:
“你、你就不跟我說點什麼?”
霍去病隻得道:“别哭了。既是陛下為你作主,這門婚事必定是衆望所歸。你安心嫁人去吧。”
諸邑公主一聽,已明其意。她雖早知霍去病無意于自己,但一顆癡心,久系在他身上,如今哪裡能說斷便斷?
她胸口陣陣劇痛,流淚道:
“你真是個鐵石心腸鐵石人!我倒要看看,像你這樣目中無人的家夥,日後可會真有鐘情于女子的一日!”
說完,她一跺腳,轉身便跑,随即隐入林中,再也不見了。
霍去病滿心裡莫名其妙,暗自搖頭,心想每回外出赴宴,凡有女客在,幾乎次次都會有人跑來對他圍追堵截,實在令他不勝其擾。
他籲了口氣,走得一陣,已到池畔。不遠處便是小院。
霍去病一擡眼,便見前方小徑當中,赫然站着一個紅衣少女。
此女膚色勝雪,嘴角揚起,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一汪碧水。
霍去病不識對方,又不好視而不見,隻得點頭權作問候,然後繞路便欲離開。
當他經過那女子身旁時,卻聽得對方笑道:
“就這點腦子,還當将軍呢!隻怕一見對方掉進水裡,就連魂都跟着一起掉了!”
霍去病不答,那女子見他腳不停步,卻也不叫住,反而笑吟吟的,背着手沿着小徑一路走來。
霍去病見她并無别話,更不放在心上,繼續走回小院處。
誰知他才走得半刻,便聽得身後有人“啊”的一聲,随即又是撲通一下。
霍去病轉身看去,見那少女仍是背着手站在池邊,但在她不遠處,有人正在水裡掙紮叫喚。
此時,霍止瘁見衛思醒來,陪她玩了一陣,又見底下人來報,說車馬已經備好,可以出發回府了。
霍止瘁知霍去病向陽信公主請辭,卻一直未歸。算起來,也應到了。
恰好衛思嫌氣悶,嚷嚷着要到池邊看魚兒。于是霍止瘁領着衆人,帶上衛思慢慢走來。
還沒到池邊,就見不少仆婢匆匆趕去,水邊傳來陣陣嚷叫聲。
霍止瘁聽得似是又有人落水,急命人前去打聽。隽方親自找人問了,回來禀道:
“是東武侯府的僮仆不小心掉進水裡,眼下正在救人。”
霍止瘁她擡頭望去,見池畔人叢當中,一人身影分外突出,正是霍去病。
霍止瘁攜着衛思,正要走向霍去病時,一旁路上有人急忙前來,險些與她們撞個正着。
霍止瘁一步擋在衛思身前,隻見迎面而來一個老婦人,她先是掃了眼霍止瘁,之後,目光落在衛思臉上時,兩眼一下子睜得大大的。
“你是……”
霍去病方才見有人落水,自己連佩劍也不曾帶,便馬上喊人來幫忙。
那少女卻站在原地,毫不慌張,反而朝他笑道:
“真蠢啊!被人算計了都不知道,原來所謂的骠騎将軍,也不過如此!”
郭兆雙眼見霍去病不理自己,隻是令蒼頭們救人,鼻裡冷笑一聲,又道:
“你不用急,這是我家不懂事的仆人,不是公主邸的下人。”
“有人見你不上鈎,一心隻想讓你多看她兩眼,于是這才出此下策,不惜自己‘腳滑’掉進水裡。”
“這不?果然她一遭殃,你這位天下無雙的将軍隻能出手救人。當着我們所有人面前,相依相偎,好不親熱!”
“哎呀呀,聽說這李家女公子,往日裡水性不錯。怎麼偏偏今日有某人在場時,這水裡的本事,就變得不靈光起來了?”
郭兆雙一邊說着,一邊格格嬌笑,一副自得其樂的模樣。
但她笑着,忽然停下。隻因她看見霍去病目光冰冷,朝她逼視而來。
郭兆雙縱然大膽,到底是閨中少女,被這位古往今來數一數二的猛将盯着,頓時心中一震,再也笑不出來了。
與此同時,在距離二人不遠處,霍止瘁與衛思,面對面打量着向前這個一臉震驚的老婦人,好生納悶。
李眉對周遭一切仿佛全無知覺,她隻是死死地盯着衛思,眼中流露出既驚恐又厭惡的神色,顫顫巍巍吐出一句:
“你是……啞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