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手裡這是什麼寶物?”
這是他們小輩第一次下山曆練,左良對一切都感到十分新奇,之前聽門裡的師兄師姐說下山曆練能見到各種邪魔妖物,還能痛痛快快地打架,可别提多期待了,結果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别說妖怪了,連人影都看不見一個,他實在是無聊得快要爆炸了。
“淨邪如意。”左天雄也沒正眼看他,随口回了一句,“它能精确地探測周圍的妖氣,一旦有妖氣出現,哪怕隻有一點點也會被探測到,如意便會發出綠色的邪光。”
“哦。”左良巴巴兒地瞅着那貴重的白玉如意,“爹,這如意到現在都還是白色,是不是就是說,這裡沒有妖怪啊?”
“隻是暫時沒有而已。”左天雄一刻不停地觀察着周圍的環境,被他問得有些煩。
“爹,咱們都進山這麼久了,要是真有妖怪,我們這樣去他們的地盤,不是早就該冒出來了。”聽左天雄這樣說,左良十分失望,也不知道從哪裡扒了根草叼在嘴裡,抱怨道,“這破地方連個鳥都沒有,是不是那王将軍不想打仗,故意找了個老頭兒一起演戲來诓我們啊?”
“小兔崽子!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東西?!”左天雄被他睿智的親兒子冷不丁來的這麼一句奇思妙想氣得吹胡子瞪眼,“王将軍是蘇睦勞苦功高的老将軍了,怎麼可能會做像你一樣的蠢事!”
“可是這裡沒有妖怪就是沒有妖怪啊,還能憑空捏一個出來不成。”左良被劈頭蓋臉一頓罵,一臉悻悻。
左良一向是個沒譜的,所以隊伍前面的小插曲并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柯靈卻被左良無心說的話提醒,總算意識到那股詭異的違和感是什麼。
淩晅似乎也發現了。
他環視了一圈四周高低錯落的灌木叢與遮天蔽日的高聳老樹。
這裡的樹林并沒有任何冬雪落下的痕迹,初生的嫩芽從斑駁的褐色枯枝中長出,冒出綠油油的半透明芽尖兒。
摸了摸柯靈的腦袋,淩晅輕聲自言自語。
“這裡沒有。”
“鳥兒。”
柯靈也默默地點了點頭。
自他們進山之後,一聲鳥鳴都沒有聽到過。
前頭的左良還沒消停半刻,又不耐煩了起來。
“爹,一直找不到妖怪,會不會是你這什麼如意壞了啊?”左良腦中又冒出個念頭,盯上了他爹手裡的東西。
“胡說八道!淨邪如意在你爹手裡保管得好好兒的,怎麼可能會壞!”左天雄兩隻眼睛瞪得牛一樣。
“那它怎麼一直不冒綠光啊,我看看。”左良不服氣,伸手就去拿那白玉如意。
左天雄顯然沒料到他缺心眼兒的兒子會來這麼一出,竟然真的就這樣讓他搶了過去。
“哇!好重!”左良沒想到這小小的白玉如意竟然這麼沉,手裡一個沒拿穩。
“叮——”
玉是好玉,便是碎了那也如同天籁一般好聽。
衆人的目光齊刷刷定格在白玉如意如同水花一樣濺開的瞬間。
玉如意摔斷了玉柄,碎成了好幾大塊兒跟無數小塊兒,遠遠看上去就如同一具身首異處支離破碎的屍體一般,在如今這本就詭異的岷山中,怎麼看怎麼不吉利。
而左天雄的臉色可能要比那斷如意還要更不吉利一些。
“啊!爹我錯了我錯了!爹你别打了!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拿你東西了!”
左良閑不住的屁股癢總算被屁股痛替代了。
慕江的臉色也有些難看。
他們進山也有小半天了,到現在仍舊什麼東西都沒碰上,他也根本就沒有察覺到任何妖物的氣息,這實在是一件非常詭異的事情。
沒有妖物,比碰見妖物更讓人心裡不安。
好的情況,是這裡的确沒有妖物。
而差的情況是……
這裡有妖物,而那妖物太強大,他們這樣的道行根本無法發現他。
風驟起,缭繞在半山腰的薄霧開始在山間流淌。
那一晌,屁股開了花的左良嚎得嗓子都啞了,也沒人替他說一句話。
他那副德行全宗門上下都清楚,又在這種時候闖了禍,自然無人問津。
趴在地上,寒風帶着薄霧吹得他開花的屁股瓣兒都針紮般的發疼起來,在看到眼前的東西之後,面容更是扭曲。
“爹,爹……”
“現在叫爹求饒也沒用!”左天雄恨恨地收起打得抽了絲兒的皮帶。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他怎麼就生了這麼個不成器的兒子!
“不是,爹……”左良聲音虛弱,但仍有些氣力。
“那個,如意……”
“如什麼如!”左天雄一聽他提如意就冒火,差點想把皮帶抽出來再揍他一頓,“師祖從中州帶回來的至寶就這麼被你個小兔崽子?了,等着回去跪宗祠吧!”
這時候,一直沉默不語的淩晅快步上前。
他撿起了地上碎成數塊兒的如意殘骸。
衆人齊刷刷看向他的手掌,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躺在他手心的白玉如意碎片,正散發出如冥界鬼火一般的幽幽綠意。
“布陣!戒備!”
慕江臉色一沉,立即高聲命令。
然而侵入周身的薄霧不知何時驟然變得濃烈,伸手不見五指的大霧很快就将衆人分割開來,連慌張混亂的人群吵鬧聲也被大霧吞沒。
柯靈隻是發了個呆的功夫,就發現身邊已經變幻了天地。
鋪天蓋地的濃霧如同奔湧的海嘯,她小小的橘色身子在這海霧面前顯得如此渺小,仿佛下一秒就會被整個淹沒。
意識到什麼,柯靈金色的瞳孔驟縮,心跳也漏了一拍。
她明明一直都站在淩晅肩上的。
但此時她腳踩的地方堅硬幹澀,分明是厚重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