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雲之下，懸崖之上。
赤腳的少年獨自坐在懸崖邊，線條優美的雙腿在懸崖上一搖一晃，嘴裡輕聲哼着不知名的古老歌謠。
而他的冷豔的臉上，鮮血混着如瀑的雨水緩緩流淌，自晶瑩的琉璃角起始，淌過濃黑的長發，蓋住淡金色的眼眸，由閃着微光的白色鱗片處落下，撫愛過纖細的身體，最終自小巧秀氣的腳尖墜入深淵。
頹敗迤逦的血腥，依舊無法掩蓋那抹聖潔的光輝。
雷閃掠過，那雙淡金色的雙瞳倏忽看了過來。
呼吸驟然變得困難，少年雖然沒有任何動作，她卻覺得喉嚨被一雙無形的手死死掐住。
“誰在那裡？”
“……”
柯靈是被一陣窒息感憋醒的。
睜眼一看，原來是自己睡相太差，不知怎麼的用蓋在身上的小毛毯把自己絞住了。
柯靈：……
早就跟終晝這個蠢貨說了不要給她蓋這種像圍巾似的的毛毯，非要給她準備這種暗器！
這會兒天還隻有蒙蒙亮，終晝還在呼呼大睡，死豬一樣。
視線轉向同樣沒醒的淩晅，柯靈怔了一會兒。
淩晅的睡姿一向很規矩，不像她睡個覺的工夫能從床頭翻到床尾，身體總是小小的蜷縮着，再加上暴露在朦胧晨光下的柔順長睫，實在是十分的乖巧。
怎麼看都無法與夢中那張冰冷無情的臉重合在一起。
柯靈甩了甩頭，輕手輕腳地走出車廂吹吹冷風清醒。
“這麼早？”丹厭餘光瞟了一眼車簾内鑽出的貓貓頭。
“做噩夢了。”柯靈老實地回答，“丹厭，你不困嗎？要不我替你一會兒。”
趕了整整兩天的路，也怪辛苦的。
丹厭臉上浮現出一個非常自然的鄙夷神情。
“低等兇獸才需要睡眠。”
柯靈：……
她一定是睡眠不足，才會覺得這隻嘴賤的死猴子需要人關心。
“況且。”丹厭挑眉，“已經到了。”
哎？
柯靈好奇地往下望去，赫然望見最前面的地平線方向，火紅的太陽正從一座峰頂覆雪的高山旁緩緩升起。
“那座山就是？”柯靈瞪大了眼睛。
丹厭點頭。
“浮玉山。”
浮玉山遠離人煙，是天地靈氣充沛的仙山，奇珍異獸衆多，每到春天萬物複蘇的時候，山中蓬勃的靈氣便會吸引各路妖獸前來修行，那熱鬧程度比之凡人的帝都有過之而不及。
隻是這會兒是冬天，整座浮玉山都在沉蓄中，是以山中萬物也都在沉睡，十分清靜。
丹厭似乎對浮玉山非常了解，熟悉得像是回老家似的，馬車一降落就沒了影兒。
淩晅這會兒倒是醒了，也沒太走遠，與柯靈一同在馬車附近逛了一會兒，對這裡的一切都感覺十分新奇。
待終晝醒的時候，已經過了快一個時辰了，他下車伸展了一會兒老胳膊老腿，丹厭又神出鬼沒地現身，手裡還提着一筐活蹦亂跳的魚。
柯靈看着丹厭手裡那沉甸甸的一筐，心中敬佩之感油然而生。
猴不可貌相，這居然還是個不空軍的釣魚佬。
“喲，收獲還不錯嘛。”終晝笑道，“這幾日吃得太素了，可饞死我了……我還是老樣子啊，不過這次給我加辣一點。”
“知道。”丹厭熟練地用妖力起篝火，處理幹淨魚頭魚尾，将白花花的魚肉架了上去。
沒一會兒，滋滋冒油的魚肉就發出了誘人的香味兒。
柯靈的嗅覺本就敏銳，醒了快兩個時辰還沒吃過東西，腹中空空更是放大了食物的濃香。
燒烤！是救命的燒烤！
丹厭才第一次翻面兒，就已經感覺到了身旁那抹完全無法忽視的如狼似虎的眼神。
所以他待第一串魚烤好之後，就直接放在了柯靈的面前。
焦黃熱乎的魚肉擺在面前，實在是無法拒絕的珍馐，但柯靈強還是強忍着饞意，眼巴巴兒地等着大家一起再開動。
柯靈雙眼發直，虎牙旁的口水流了下來都不自知，那場景看上去簡直就像是在虐貓。
此情此景，終晝覺得自己的良心受到了天大的譴責。
“小靈兒，不如你先吃吧。”終晝不忍細看。
“不行。”柯靈猛咽了一口口水，“我還是等等吧。”
“沒事的，小貓你先吃好了。”淩晅也說了一句。
被這種惡魔的低語引誘，柯靈幾乎都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爪子，但是該死的餐桌禮儀還是讓她不做第一個動筷子的人。
然而下一刻，她的嘴裡就被直直地塞了一嘴魚肉。
“讓你吃就吃，廢話那麼多。”丹厭面無表情地收回了手。
柯靈還沒來得及對丹厭不尊重個人自由的暴行進行無情的痛斥，就被口中魚肉的美味程度奪走了所有的理智。
“嗷嗚嗷嗚嗷嗚啊……”柯靈埋頭苦吃，一條手臂大的魚一會兒就被她吃了個幹淨，“這也太好吃了吧！丹厭！你就是我心目中唯一的神廚！嗷嗚嗚哇哦嗷嗷……”
丹厭雖然表情嫌棄，但仍輕勾了勾嘴角。
吃撐了的柯靈翻着鼓鼓的肚皮，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
這魚肉的口感十分特殊，既嫩滑又不會過于膩口，再加上表皮一層酥脆金黃的焦皮，簡直讓人爽得直沖天靈蓋。
“丹厭，你是怎麼把這個魚做得這麼好吃的？”柯靈好奇地問。
“食材好罷了。”丹厭随口回答。
“這是什麼魚？”柯靈似乎從未吃過這種口感的魚。
“筐裡有，自己去看。”丹厭懶得回答。
反正就算告訴她，這頭蠢窮奇肯定也沒聽說過。
柯靈晃着尾巴屁颠屁颠兒地湊近魚簍看。
隻見筐内還剩大大小小四五條魚，雪白的魚身反射着迷人的光澤，不過更迷人的，還是那碩大的魚頭。
因為那魚頭上，除了一隻拳頭大的眼睛，什麼也沒有。
此時那四五隻碩大的眼睛都直勾勾地望着她，還時不時地甩甩尾巴示意自己還活着。
柯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