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辭後是郁靈星,她“老實”地配合着調查員。
很快就要輪到芒果了,讓她不由得緊張地蜷縮起手指蜷縮,又黑又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着調查員。
光是看着,就知道這是一個很乖很乖的小朋友。
調查員前一刻對郁靈星不羁的話語冷言冷語,轉頭看向芒果時,語調卻下意識地柔和下來:“小朋友,還記得你和謝清辭是怎麼認識的嗎?”
幼崽下意識的挺直腰背,淺色的眉毛蹙起,語氣裡帶上了些許困惑:“我以前是在基地認識謝叔叔的,現在,現在……”
的小朋友思索了片刻,軟和的嗓音裡帶着不堅定:“我們是剛剛認識的。”
調查員循循善誘:“能說一下,以前你和謝清辭是怎麼認識的嗎?唐叔叔是指帶你過來的唐煜吧?他為什麼要把你送到謝清辭那裡?”
芒果認真道:“就是,我和唐叔叔一起住院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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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的記憶從未消散。
唐煜着實不是一個很有耐性的人,即使他全身重度燒傷,胳膊還斷了一隻,也依舊不想一直躺在病床上。
紅洲的醫療行業突飛猛進,但是人類對能源的開發也趨之若鹜,這就導緻了一個很尴尬的局面——能源爆炸侵入人體的傷,很難治愈。
從受傷之後,他眼前隻有這小小的一扇窗戶,天光從窗戶外面散落,又被厚重的窗簾遮擋。
“像見不得光一樣。”他的聲音似乎被煙熏浸透,透着嘶啞。
唐家人訓斥了他一頓:“都受傷了就好好養着!搶了護士的懸浮推車到處跑,你手不想要了是吧?!”
唐家人世代加入護衛隊,唐老爺子的幾個兄弟死在洲際争端中,唐爸爸為洲捐軀,這一代隻剩下一個唐二叔。
到了唐煜這一代,唐煜的大哥倒是沒加入護衛隊,走了商路。唐煜幾個堂兄弟也一起進了糾察的、監管的……各有成就。
兄弟幾個在任務中,難免會受傷,家裡早有了心理預期,卻也着實很難接受唐煜如今全身包裹着繃帶,卻依舊從繃帶下滲出血來的模樣。
斥責了好一陣,唐煜依舊是自顧自地用他碩果僅存的左手,驅使着搶來的懸浮室内車到處轉悠。
唐家人到底沒說什麼,他們也知道,孩子心裡難受,跟着他一起出任務的幾個戰友,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
好友們對唐煜的愧疚心知肚明,也時常安慰他:“當時那種情況,能活着出來已經是從閻王手裡搶命了。”他們看得很開,也很樂觀。
說到這個,猴子就順口提了一句:“老唐,你拼死救下的那個小姑娘,今天好像醒了。”
一群殘兵殘将,就風風火火地闖進芒果的病房。
唐煜犧牲了自己,也沒能把這幼崽護個周全。尚在發育中的幼小身體,在廢棄能源爆炸時,受到了緻命的傷害,病危通知書下了好幾次。
孩子家裡算是沒人了,都是唐家人幫着處理的。
但奇迹總是在眷顧,即使情況嚴重,這孩子居然有了蘇醒的迹象,既然能醒過來就能活。
唐煜他們幾個難兄難弟湊到重症監護病房外,就看着那伶仃的一團全身裹着白色的繃帶,無聲無息的躺在裡面,像一具小小的木乃伊。
胸口的呼吸顫動近乎似無。
一群大老爺們一聲不吭地看着,神色間不自覺就帶上了懊喪。
他們不為自己身上的殘缺和痛苦懊喪,卻為了那幼小的稚嫩生命受到的傷害,而感到傷心難過。
“诶!孩子睜開眼睛了。”
“眼睛真漂亮!看過來了看過來了!”
那小小的一團睜着滴溜溜的眼睛,清晰地倒映着幾個大男人的身形,又流露出了感激和依賴。
她明明還是不懂事的年紀,卻已然清晰地明白,站在外面的幾位叔叔救了自己的性命。
所以她努力的朝着他們,牽動着傷口,卻勾起了一抹暖洋洋的笑。
唐煜幾人,心都要軟化完了。
幾個大男人就這樣默契地擔起了照顧芒果、陪伴芒果的任務,醫療費也是唐煜他們幾個湊着一起交的;芒果的每一次病危手術,幾人跟着唐外婆,把各方神明都給拜了一遍……
如果末世不曾到來,芒果這個小包袱也許會一直挂在幾人身上。
但是,當氣候越發異常,芒果的病情突然急轉直下,幾乎每時每刻都在瀕死邊緣徘徊。
一種令人體免疫力急速下跌的病毒飛速爆發,唐煜幾人也陸續爆發了數項并發症。
不僅是他們,B市多處都爆發了傳染病,醫院治療壓力程幾何暴增。
唐家人果斷地聯系了對能源傷更有經驗的X市醫院,動用人脈緊趕慢趕給幾人轉院。
和死神搶命的芒果就被轉交到了謝水平——全洲聞名遐迩的手術專家——手上,同時,也是謝清辭的父親。
*
調查員們低垂着眼睛,在幹淨的本子上唰唰地落下無數記錄。
他們攥緊手中的筆,為眼前的幼崽口中淡淡的描述感到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