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敏看了來電,手一揮,示意王正茂把手機還給俞栎,叫他接。
“喂阿雲,什麼?水買好咯,有位姐姐要用下我手機,别急馬上出去哈。你還有要買的嗎?……繪圖鉛筆?算了吧,上次給人畫肖像,人差點砸了咱攤子你忘了?再說車上畫畫你不暈?咱可沒買暈車藥,自駕遊就純吃純玩,不折騰别的。好了不跟你說了,寶貝兒乖,再等會哈,五分鐘,就五分鐘。”
挂斷電話,他又把手機遞出去,阿茂又看向阿敏,阿敏擺擺手,示意他們都可以走了。
小孫聽得雲裡霧裡,什麼上次畫畫,什麼砸攤子的,裡面到底啥情況?
霍驚雲長出一口氣,因緊張而漲紅的臉、緊繃的面部神經把聲音壓得幹澀沙啞:“女人質假的,她是張敏。”
“我,操。”小孫近墨者黑。
“不管她,隻盯住王正茂,他隻要一落單立馬抓捕。”盧隊說。
俞栎的背全部濕透,手機上全是汗水留下的印章,他不再停留,提着塑料袋繼續往門口去。王正茂卻幾乎是跑了起來,他越過俞栎,像泥鳅一樣鑽來鑽去,撞了好幾個人,不一會就溜到了門口。
不對,她就這樣讓王正茂走嗎,他是全國通緝犯,知道販毒、□□集團的秘密。
不好,她是要殺人滅口!
但他錯了,重獲自由的王正茂就這麼大搖大擺往外走,沒人攔他,沒人追上來,他的腰上别着兩把槍,左邊靴子還有一把刀。
俞栎遲遲沒出來,霍驚雲有些擔心。他叫小孫按兵不動,自己弓着身子摸到車頭處往超市出口看了看,還是沒出來。就在這時,嫌犯王正茂出來了,神色匆匆徑直往車前走,霍驚雲向小孫示意目标出現。與他間隔5米,俞栎也出了超市。
霍驚雲見他沒事,心重新落回肚子。
抓捕在即,盧隊目不斜視擦拭着自己的車子,老王在車旁邊假裝打電話。
王正茂已經走到了自己車位前,俞栎也拐彎走到這排停車位的頭上。他将車鑰匙往上一抛,用手接住,再抛、再接,“铮、铮!”金屬撞擊,短促清越。
俞栎心裡計算着時間,又把嫌疑人身上攜帶手槍和刀的信息發給大家,這樣應該萬無一失。6對1,防彈背心也都穿着。
可是,他卻無來由的恐慌,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他倒帶,回憶,一偵偵拿放大鏡看,極力對抗該死的第六感。
電光石火間,俞栎腦子裡閃過張敏那句“車送你,我給你自由。”說這話時,阿敏的嘴角是上揚的,那根本不是她的本意!
而她的本意是相反的。
她的真正目的,是要……是要在車裡炸死他!
王正茂的手已經快要觸摸到車門。
兩輛警車就在王正茂的車旁邊,除了他,所有人都不在安全距離。他拼命往霍驚雲方向飛奔并大喊:
“快跑!!!車裡有炸彈!!!”
隻聽“嘭!”地一聲巨響,滾滾濃煙四起,套牌SUV變成一片火海,刺鼻的焦糊味、火藥味彌漫開來,灼熱的氣流蹿出去老遠,俞栎趴在地上,雙手抱頭,緊緊閉上眼睛,巨響過後,世界驟然歸于沉寂——他失聰了。
警車、消防車、救護車正在趕來,驚慌失措的人們四散而去,有的怔在原地不敢動,也有膽子大的在一步步靠近爆炸點。
起來,快站起來,去救他,救他們。再不去,就來不及了。俞栎聽從心裡的聲音雙手推地雙腳用力,試了三次都重新摔回地上。他緊緊握住拳頭,死力捶打地面。
不行,還有霍驚雲,他不能死!
渾然不顧左後膝紮進的金屬,他掙紮着站起身,一步步往火海裡挪:“霍驚雲,霍驚雲!咳咳咳,你在哪?霍驚雲!!”
濃煙嗆得他睜不開眼,喉頭燒灼得越來越痛,他的聲音逐漸嘶啞:“霍驚——”一個趔趄,不知什麼東西将他絆了一跤,回頭一看,一具燒焦的屍體殘缺不全橫在路中央,黑夾克隻剩巴掌大一塊貼在背上。他的手伸在半空卻不敢去觸碰,眼睛緊緊閉上。
就這樣結束嗎?
他用10年時間來遺忘從前的悲劇,那個人卻猶如越紮越深的鋼針,不是不痛而是習慣了不去觸碰。10年後的今天,當悲劇再次上演,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斯坦福圖書館的天台上,還是在邊陲的客運服務區。
程浩然,不要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