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咎聳肩,輕描淡寫地給了他一個回答:“某個巧合。”
确實是巧合,其實他不想進來的,也記得沉皚說非必要不使用能力。他隻是覺得這位掌權者不像是掌權者,更像是一位獨裁者,那種他的現世裡、曆史上草菅人命、發動戰争、建造集中營的獨裁者,所以他很憤怒,想着有沒有什麼辦法威懾他一下,接着那扇門就被爆破開了。
那他就……勉為其難地進來了。
言威氣得又指了指門口,說:“你出去!”
時咎沒動,他擺上假意的微笑:“那你會公布嗎?”
言威的手開始慢慢凝聚着光。
季山月喃喃了一句:“不好了……”
千鈞一發,沉皚突然站起來,二話不說就朝時咎走過去,漫不經心地走到兩個人中間,走到時咎面前,剛好在可以擋住言威視線的位置,接着一把将時咎推了出去。
再用力甩上這扇被破壞了的門。
時咎一個趔趄,轉身看着已經虛掩上的門,陷入沉默。
時咎的突然闖入并沒有改變結果,但掌權者們同意在剛剛說的話裡再加上一條:給公民足夠的緩沖時間,再公布虛疑病。
季水風抿着唇,好半天才重重地吐了一個“好”字。
門被推開,走出來兩個男人,接着後面跟着熟悉的面孔,最後是舟之覆打着哈欠朝他們揮手離開。
時咎站在會議室拐角的承重柱後面,他靠着柱子埋頭沒出聲,沒多會兒,傳來了腳步靠近,一個身影便出現在旁邊。
沉皚站在他旁邊,冷冷地問:“你過來做什麼?”
季水風和季山月也跟過來,季水風奇怪問道:“你怎麼上來的?進辦公區不是需要文明中心人員的通行證嗎?”
時咎捏住自己的手掌心,此時掌心躺着的便是之前沉皚給的通行證。
沉皚好像也想到了,他對旁邊兩個人說:“我先帶他回去。”
回去的路上沉皚似乎心情不太好,并沒有主動和時咎說一句話,時咎也沒有說話。
雨依然密密麻麻地墜落,像扯不開的絲線撕裂在耳邊,一點要變小的意思也沒有,大得看不清近處的路。
泥土的氣息深重得令人難以呼吸。
廣場上已經沒有聚集的公民了,隻留了一些辦事的人行色匆匆地舉着傘經過,那些彩色的傘,倒像這場黑白灰般的雨裡唯一的彩色,連綠化帶也是灰蒙蒙的。
兩個人站在掌權者大廳門外,沉皚脫了衣服遞給時咎,時咎看着遞過來的衣服,皺眉問:“幹什麼?”
沉皚的聲音還是冷漠,他沒有看時咎:“擋雨。”
時咎突然覺得很可笑,他把遞過來衣服的手推了回去,不爽地說:“不需要。”然後便大步一跨,徑直走進了雨裡。
沉皚收回手,卻也沒有重新把衣服穿上,而且就這麼拿着也跟了出去。
時咎憋不住事,兩個人回到辦公室他就發火了,但是他的發火非常冷靜,就跟沉皚說了一句話:“我控制不了不做夢!”
沉皚明白自己是在無意中剝奪了他的主觀能動性,還自私揣摩了别人的心思,便點頭道:“好,我考慮不周。”
“但是你不該這麼闖進來。”沉皚接着說,他的胸口也在起伏着,被時咎氣得不輕,“有的事你不了解,貿然幹預會引起更嚴重的後果,要有分寸,合适的時候是勇敢,不合适的時候是無腦沖動!”
“不要你教我!”時咎怒吼。
“啪——”一本書突然從書櫃裡抽出,飛快地砸向地面,接着整個書櫃的書全部飛出,有的砸在牆上,有的砸在天花闆,有的一起砸向了窗戶,隻聽到窗戶玻璃産生裂痕的聲音。
接着整個書櫃也開始在顫抖,沙發、椅子、書桌都顫抖起來,隐隐有要騰空而起的架勢。
沉皚看着身邊的變化,并沒有出言阻止,而是皺着眉問:“我不教你,但你告訴我,你想做什麼?現在的任何決策都關系巨大,恩德諾的公民很多,你知道嗎?”
時咎讓自己深呼吸了一口氣,再次深呼吸,直到所有重物又都落回原地,書本不受控地墜了下來。
恩德諾的公民很多,每一位都是生命,要對生命敬畏,對公民負責。
他确實不應該那麼沖動,但他并不是想幹涉他們的決策,隻是……
“對不起。”他說。
他後退兩步,脫力般坐到沙發上,疲軟地拿起手邊剛剛正好掉在沙發上的書,随意把玩。
很煩,又煩得不知所以,突然的言語,突然的脾氣。
沉皚垂下眼看他,片刻,也跟着坐過去,側頭柔聲道:“你今天進來說的那些都沒錯,你的想法很對,隻是不合時宜。”
時咎覺得剛剛自己有些亂了,把兩股情緒混雜在一起發洩了,他歎了口氣,仰頭閉眼道:“對不起,我的問題,我一開始生氣的點在于你問我能不能不做夢,讓我感覺你企圖讓我抽離這裡,而不是跟你一起面對,所以有了逆反心,更想證明我不是沒用。并不是出于要幹涉什麼。”
曾經他想逃離沉皚,但沉皚确實是一個很好的人,所以現在想一起面對。
沉皚側身坐着,仔細地看着時咎仰頭的模樣,他的側臉輪廓很清晰,喉結在說話間微微上下滑動。
如此真實的一個人,真實的存在,真實地影響着故事的發展。而自己也是真實的存在,真實地過着這風谲雲詭的一生,但他卻說這是他的夢,到底誰才是誰的夢?
沉皚想伸手去撥開他因為被打濕而沾在一起的頭發,但剛伸出去便又收回來,他低聲說:“剛剛你說的時候我也覺得我不該那麼問你,而且,我也不該說你無腦沖動,對不起。你今天進來說的那些話本來也是我想說的,我生氣不是氣你說了什麼,是擔心你的沖動會惹到言威。”
時咎睜開眼,他想起剛剛言威手裡凝聚的光。
時咎問:“他的能力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