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了三天後,我給李醫生打了電話。
電話裡我說,希望他來給我做檢查時順便開點安眠藥帶來。
聽了我的話後,他很快就到了。
李醫生是一個很好的人,從我半年前做完那一場小手術之後,他就一直在負責我的身體健康問題。
他今年三十多歲,就外形上來看,他要比實際年齡再老個兩三歲,我想可能有資曆的醫生都這樣,我也有遇見過一些外表看起來像老古闆,實際藝術水平世界一流的老教授。
和他們探讨屬于他們的領域時,我并未感到過腐朽。
我問李醫生:“不是說我的病已經好了嗎?”
李醫生給我做了檢查,正在按照慣例給我開藥。他頭也沒擡的回答我:“是好了。”
“那為什麼還給我開藥?我還不能複學嗎?”
李醫生寫字的筆停頓了,他擡起頭看了我一眼,然後接着補全了藥單,我拿到的白色藥瓶的數量并沒有減少。
我很不開心。
我覺得他們都在騙我。
明明我沒有問題,我身體健全,我感知正常,我不需要任何人照顧,我不僅可以上學我還可以做正常人該做的事,但他們一個個的,好像都覺得我有毛病似的。
我把藥瓶都摔了,看李醫生的表情極其不爽:“是我媽叫你這麼做的對不對?你們串通一氣到底在瞞我什麼?”
我說過了,李醫生是一個很有涵養的人,他把地上的藥瓶撿起來,對我說:“我沒有瞞你,你媽媽也沒有,你想問我什麼,我都會告訴你的。”
“好吧,我想知道,這些藥是管什麼的?”我總不能連自己病在哪裡都不知道。
其實我不太記得我是因為什麼原因做的手術了。
可能是之前生了一場大病吧,從我媽的反應來看,這點他們應該不會騙我。但是按照他們的說法,我術後恢複的很好,到現在一直沒發現什麼嚴重的後遺症,身體檢查也很健康,我确實是已經好了,這點也沒錯。
那我到底病在哪兒呢?
李醫生看着我,眼神中帶着長輩的關懷,讓他看起來更顯老了。他推過來一份報告單,右上角貼着我的照片,上面密密麻麻寫了很多字,他伸出手指尖點到症狀那一欄,工整的字迹寫着:神經性感知紊亂綜合症。
我嗎?
是說我嗎?
“不對……我沒感覺我精神錯亂啊醫生,這是不是弄錯了?”
“這一定是弄錯了,我是正常人啊醫生!”
“不用擔心,”李醫生安撫性的拍了拍我的肩,安慰我:“隻是輕微的症狀,之前你生過一場大病,雖然術後恢複的很順利,但免不了會出現一些并發症,隻要積極治療就會康複的。”
他對我說:“你媽媽讓你好好吃藥是為你好,我們都相信你會好起來的。”
“對了,你要我開安眠藥,最近睡眠狀況不好嗎?是什麼原因造成的?”
“那個……”
我失眠,是因為我覺得家裡最近鬧鬼。
卧室裡的床,在我入睡後,就會變得很奇怪,我喜歡側身睡,每當我快睡着時,身後就會憑空多出一個人。
說不上來那種感受,就好像空氣突然被抽走了一樣,那個人在我身後,和我貼得嚴絲合縫。
但當我伸手去摸時,又什麼都沒有。
還有幾次,我半夜迷迷糊糊睜開眼,總是能看到一個黑影,有時站在床頭,有時是床尾,瘦瘦高高的一道,被月光拉得格外長。
影子沒有臉,找不到五官,卻盯着我,目光如有實質,我不可能看錯。
但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消失了。
我驚出一身汗,想去浴室洗把臉,冰涼的冷水拍在臉上,混沌的頭腦清醒了不少,我甩了甩浸濕的劉海,擡頭看着鏡子裡的自己。
蒼白的臉龐邊是另一顆頭顱——
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我身後,他的腦袋以一個奇怪的角度埋在我頸側。
啊!!!
我下意識尖叫,它卻瞬間消失了。
水霧幹透的鏡子裡,隻有我被水打濕的,滿是驚恐的臉。
難道,這一切都是我的幻覺。
而且最近一段時間,我都沒有吃藥。
李醫生靜靜的等待着我說下去,他的手指有節奏的敲打着大理石桌面,發出規律的輕響,這聲音很耳熟。
每天清早我都能聽見,卧室門外傳來哒、哒、哒的動靜,像水滴順着頭發絲掉落在地闆上,或是沒關緊的龍頭在漏水。
其實還有點像……有人踮着腳尖很輕的走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