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準備關門之際,宋溫峤按住門,問:“明天幾點見?”
“八點。”
“好,八點見。”
是夜,宋溫峤躺在床上久久無法安眠。
他反複回想起秦少淮的經曆,有句話他始終說不出口,秦少淮不知道的是,他并不是許望山親生的孩子,他和秦少淮一樣,是被人遺棄,他們甚至出生在同一天。
同年同月同日生,卻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許望山和宋南天把他捧在手掌心,像銜珠一般供養,而秦少淮卻在颠沛流離中度過了這半生。
被領養被棄養,被人欺負,被冤枉殺人,被稱為天生惡種,養父母被殺後再次被遺棄,甚至背上了嫌疑人和掃把星的罵名。
而現如今,秦教授又是抱着什麼樣的心情與他相處?會不會在夜深人靜時,憂心自己會被報複,害怕宿舍再一次漏水,被逼入另一個甕籠?
自己和欺負他的那些人又有什麼不同。
宋溫峤鑽心刺骨地痛,他又再想起那日秦少淮落在他後背的拳頭,那是他對命運無聲的控訴,是他無能為力的反抗。
*
2021年的第一天,秦少淮極難得睡了個好覺,他将深藏在内心的往事宣之于口後,換來的竟是前所未有的輕松。
他本來孑然一身,聽慣了惡言惡語,宋溫峤厭惡他又如何,養父母是假意又如何,葉教授也好,PID也罷,還有那些監控,天空古城,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離他遠去。
他從來都是孤獨的,牢牢地攥着最後一絲希望,無非是想告訴别人,他曾經有過家。可現實是,秦教授夫妻已經過世,他終究是無家可歸的一個人。
秦少淮洗漱到一半,突然意識到已經快八點,他手忙腳亂洗了臉,還沒來得及換衣服,時間已經跳到了八點整,随之響起的還有門鈴聲,一秒都不差。
秦少淮打開門。
宋溫峤衣冠楚楚站在外面,手裡提着兩個大袋子,含笑問:“早上好,我遲到了嗎?”
“早上好。”秦少淮還穿着睡衣,慌亂道,“再給我十分鐘。”
“不要緊,約的是十點,還有時間。”宋溫峤把袋子放在桌子上,“我猜你不會喜歡酒店的自助早餐,随便買了一點。”
秦少淮抱着衣服問:“你可以先出去嗎?我不想去浴室換衣服,有潮氣。”
宋溫峤背過身,嚴肅認真道:“我不看你。”
秦少淮抿了抿唇,解開扣子,将睡衣褪下放在床頭,然後拿起毛衣套上,他眼睛盯着宋溫峤的後背,就怕他突然回頭。
他換完衣服把睡衣收好,指尖戳了一下宋溫峤的肩膀,“好了。”
宋溫峤勾唇笑了笑,然後把早餐擺出來,“有腸粉、蝦餃、小籠包、核桃包、生煎,還有吐司、三明治、蛋糕,我還買了小米粥、海鮮粥、皮蛋瘦肉粥,飲料有咖啡、牛奶、果汁、豆漿,哦對了,我還買了水餃,你喜歡吃什麼?”
秦少淮目瞪口呆道:“這麼多怎麼吃?”
“吃不完給鐘擎,他能吃。”宋溫峤把筷子遞給他,“趁熱吃。”
秦少淮在椅子裡坐下,怔了許久說:“那我喝碗粥吧。”
宋溫峤點頭,“吃蝦餃,涼了不好吃。”
秦少淮見他不動筷,問:“你怎麼不吃?”
“你先吃,我一會兒再吃。”宋溫峤知道他潔癖。
秦少淮掃視一圈說:“我隻吃小米粥、核桃包還有蝦餃,再喝杯咖啡,其他的你随便吃。”
“好。”宋溫峤這才拿起筷子,生煎還沒入口,又聽秦少淮問:“宋先生每天早餐都這麼鋪張嗎?”
“偶爾。”
秦少淮不再多問,他默默吃了會兒東西,視線瞄向生煎包,宋溫峤把餐盒遞給他。
秦少淮搖頭,他有點想嘗嘗,但差不多已經吃飽了。
宋溫峤誤以為他嫌棄,連忙說:“我讓人再送一盒來。”
“不用了。”秦少淮伸出筷子,“我嘗一個。”
宋溫峤問:“好吃嗎?”
“一般。”
“那你再試試别的。”宋溫峤把腸粉遞給他,“我還沒動過,嘗嘗?”
秦少淮吃飽了,勉強嘗了兩口,等宋溫峤吃完後,他把打包盒一個個扣起來,沒動過的食物裝回袋子裡,宋溫峤讓服務員幫忙送去套房,兩人準備妥當一起出門。
宋溫峤先去按電梯,替他擋住電梯門,進了停車場後,又主動幫他打開副駕的門,請他坐上車。
宋溫峤回到駕駛座上,剛拉好安全帶,就聽秦少淮不冷不熱說了句:“宋先生,你今天殷勤得讓人害怕。”
宋溫峤側身看他,突然欺身靠近,鼻尖幾乎貼上了他的臉,聲音幽幽道:“比不系安全帶還讓人害怕嗎?”安全帶随着宋溫峤的指尖劃過秦少淮的胸口,吧嗒一聲扣進鎖裡。
宋溫峤坐回原位發動引擎。
秦少淮不自在道:“我隻是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