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在腳踝旁炸開,碎片濺了一地。
秦白榆扁了扁嘴,踮着腳往前走,迎着他盛怒的目光,硬是坐進他懷裡,委屈道:“将軍,已經三天了,你還要幾天才消氣?”
慕容長天抿了抿嘴,眼神冷冽道:“你是不是聽不明白,我讓你滾。”
“我不滾,我想将軍了。”秦白榆眼眶通紅,死死摟住他的肩膀,“夜裡冷,沒有将軍抱我入眠,我睡不好。”
“冷就多蓋床被子!找我有什麼用!”慕容長天煩躁地将他往外扯,“别煩我,聽不懂人話是不是?非要砍你兩刀才知道怕!”
“你剛才砸到我的腳了。”
“放屁!”
“真的。”秦白榆屈起膝蓋,将鞋襪脫了,撩起衣擺給他看。
飛濺的碎片割破了腳踝,流了幾滴血,在白嫩細滑的肌膚上顯得格外刺眼。
慕容長天捧着他的腳,拿手指擦了血,“哪有這麼嬌氣?”
“疼~輕一點兒~”秦白榆哀怨地瞪他。
慕容長天死死擰着眉:“你他娘的要裝到什麼時候?”
秦白榆揉了揉鼻子,讨好地沖他笑。
“你從裡到外,從頭到腳沒有半點是真的!”
“心是真的。”
慕容長天不耐煩。
秦白榆抿着嘴笑,懶洋洋往下躺,腦袋枕在他大腿上,仰面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悠悠問道:“我喜歡将軍的權勢,喜歡将軍的富貴,喜歡将軍英俊的臉龐和偉岸的身軀,隻是這樣,不行嗎?”
慕容長天幾欲哽血,說來道去,仍是不喜歡他。
“秦小虎,你是要逼死我。”慕容長天俯下身狠狠親他,“我從前對你太寬容了,今後你這張嘴還是少說話為妙。”
他打橫将秦白榆抱起,輕輕放去床榻上,覆身壓了上去,“沒有一句我愛聽的。”
秦白榆笑得肩膀直抖。
慕容長天親了親他的嘴唇,認真說道:“過了年我要出遠門,你乖乖待在家裡,莫要與人起紛争,若是有人欺負你,你隻管一筆筆記下來,待我回來再為你報仇。”
“你要去哪兒?”
慕容長天沉默了一會兒說:“龍城,為國君尋藥。”
秦白榆驚惶無措,攥緊了他的衣襟道:“你不能去,此行九死一生,去了就沒有回頭路了。”
“九死一生,仍有一生。”慕容長天聲音沙啞道,“你照顧好自己,我已安排了人手保護你,隻要你等我,一定活着回來。”
“我等你,我一定等你。”秦白榆哽咽出聲,細細的淚水從眼角滑落。
慕容長天溫柔地啄吻他的眼眸,紅着眼睛反複呢喃:“我的乖小虎......不哭......我一定回來......等我......”
秦白榆咬住嘴唇,眼淚卻逐漸洶湧,那是可預知的未來,那是一條永無歸途的前路。
他最終嚎啕出聲,全線奔潰。
兩人相擁而眠,肆意的淚水交纏相融,終成一體。
*
一場無止境的夢,從少年初識,到魂歸雲間,宋溫峤被困在夢裡,他掙紮着想要醒來,記憶的碎片卻如翻天海嘯般向他撲來,将他打入深海萬裡,他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在做夢,而這場夢做了十年之久,屍骨堆積成山,血海滔天,他在夢裡殺紅了眼,背負千萬亡靈,隻為赴一場宿命的約定。
宋溫峤睜開眼的一瞬間,淚水溢出眼眶,滑到臉上的傷口時,疼痛喚醒了他的意識。
他扭動僵硬的脖子,看到趴在床邊的秦少淮,眼淚再一次奪眶而出,手指穿過濃密柔軟的黑發,輕輕地揉弄他的發絲。
秦少淮在黑暗中睜開眼,他感覺到宋溫峤醒了,卻又害怕隻是錯覺,他趴在原地不敢動,任由宋溫峤撫摸他的腦袋。
不知是誰先哭出了聲音,秦少淮緩慢仰起頭,似哭似笑道:“你終于醒了。”
宋溫峤喉嚨像火燒一樣,嘶啞道:“我睡了多久?”
“十天。”秦少淮撫摸他的臉龐,哽聲道,“你睡了十天。”
宋溫峤掙紮着坐起身,将秦少淮抱進懷裡,哽咽道:“隻有十天,我以為我睡了十年,還好,隻有十天,這一次,我隻讓你等了十天。”
秦少淮反手抱住他,輕聲道:“多久我都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