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落岫雲遠去的背影，秦少淮突然追了上去，卻是拽住了華随風的外套。

華随風扯了一下自己的衣袖，撇撇嘴說：“有事？”

秦少淮踟蹰一步站定在他面前，猶豫未開口。

華随風勾起唇冷笑，陰陽怪氣道：“喲，怎麼了，追上我這個神棍？有事嗎？施主？”

落岫雲一巴掌糊在他後腦勺上，将他打了一個趔趄，“你什麼态度？”

華随風捂着腦袋，怔怔道：“啊？”

“你剛才那是什麼眼神？”落岫雲惡狠狠瞪他，“你對誰甩臉子呢？”

“啊？”

“啊什麼啊？道歉！”落岫雲押着他走到秦少淮面前，怒氣沖沖道，“趕緊給我爹爹道歉！”

秦少淮尴尬道：“不必了。”

落岫雲怒道：“必須道歉！我還沒死呢，就敢對我爹這麼無禮。”

華随風撓撓頭，粗聲粗氣道：“對不住啊！施主！”

秦少淮苦笑，問道：“我想問，你算命......準嗎？”

這都問多少次了，華随風無可奈何道：“宋先生還有一年壽命，秦先生可以活到一百歲，卦象是這麼說的。”

秦少淮心裡翻江倒海，他感覺腳步虛軟，勉強才維持住鎮定，追問道：“有變數嗎？”

華随風抿了抿嘴，安慰他道：“你放心，你晚年雖然無人陪伴，但命裡富貴，财運亨通，應該不會過得太差。”

宋溫峤走在後面，聽了一嘴，不耐煩地說道：“你的意思是我死了，遺産都留給了他。”

華随風啞然失笑。

宋溫峤惱羞成怒道：“全都給我滾蛋！”他沒等車走遠，攬着秦少淮往回走，抱怨道，“少聽這兩個神棍胡說八道，除了影響心情，半點有用的都沒說。”

秦少淮心不在焉點頭：“我想再研究一下記事本。”

“好，我陪你。”

*

秦少淮定了定心神，重新翻開記事本。

他已将所有故事熟讀于心，九千年落地佛之後還有十幾篇，最終通向無人區與密林區，卻不曾提及天空古城。

北崖市在南海省，距羲天山脈十萬八千裡，這本筆記本為什麼出現在北崖市？

許望山曾經走過這條路，也曾無限接近過天空古城。

秦少淮心中突然有了一個猜測，幕後之人想要前往天空古城，他首先利用了許望山，然而他失敗了，許望山失蹤是在零五年春天，而他養父母過世是在零四年冬天。

幕後之人曾經試圖用許望山開拓這條前往天空古城的道路，十七年後的今天，他再次試圖打開這條路，而這一次，他利用的是宋溫峤。

許望山和宋溫峤都是領路人，鳐獸真正的目标，是要将他秦少淮帶去天空古城。

為什麼是他？所有人的記憶裡都沒有關于鳐獸的印象，可許望山這本筆記，開篇就是鳐獸。

鳐獸為什麼選擇許望山？是因為他聰明？又為什麼選擇宋溫峤？他們沒有血脈關系，比起許望山的專業性，宋溫峤就是個野路子。

秦少淮百思不得其解，但他隐隐有種感覺，這條路不能繼續往下走了。

無論是出于對鳐獸的揣測，還是出于華随風的卦象。

秦少淮都不願意冒這個險。

他可以背負所有的代價，來換取将鳐獸碎屍萬段，可代價唯獨不能是宋溫峤。

他願意吞下仇恨與血淚，換宋溫峤平安順遂。

他不要百年如初，他要同生共死。

如果宋溫峤死了，他會陪他奔赴下一個輪回。

*

黃昏的時候，宋溫峤坐在陽台上抽煙，遠處幕布已揭，大佛的身影再次顯現，他仿佛看見落岫雲對着自己眨了一下眼睛，可愛又可惡。

落岫雲明明知道什麼，卻不願意告知。

宋溫峤撣了一下煙灰，身後的房間裡有書頁翻過的沙沙聲，他的秦教授正在苦思冥想。

而他又何嘗不是雲山霧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