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身後的白色大門被拉開,秦少淮恰從裡面走了出來,他正好聽見兩人的對話,溫溫笑道:“你誤會叔叔了,我們說好演一場戲,來控制局面,我沒有被吓到。”
宋溫峤仰起頭,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瞅着秦少淮,試圖分辨他話中真假。
秦少淮輕輕把門關上,含着笑說:“我們演過的戲還少嗎?我偶爾和叔叔配合一下,沒讓你耍到帥,是不是失落了?”
宋溫峤蓦地怒了,不自在道:“我什麼時候耍帥了?胡說八道。”他站起身,扯了下衣領,又說,“我本來就英俊潇灑。”
秦少淮噗嗤一笑,眼神打量着他,調侃道:“誰說不是呢?”
“剛才忘記喂我爸吃維生素了,我去看看他。”宋溫峤瞪了秦少淮一眼,走出兩步又折返回來,摸了一下他的手說,“一會兒就來。”
秦少淮颔首,目送他回玻璃花房。
宋南天悄悄籲了口氣,他看着宋溫峤在花房裡走來走去的身影,歎道:“少淮,謝謝你替我解圍,這孩子脾氣大,要是不順着他,能跟你掰扯好一陣。”
秦少淮淺笑不語,花房裡人太多,他不打算進去添亂。
宋南天調整了一下輪椅的轉向,似乎要往花房去,秦少淮便握住扶手推着他過去,在開門的時候,秦少淮突然問道:“叔叔,我很好奇,如果事情發展到無法挽回的一步,您會不會朝我開那一槍。”
宋南天沉默了一瞬,旋即低沉笑道:“我是個生意人,殺人是犯法的。”随後他自己控制輪椅,進入花房。
秦少淮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我是個生意人,意味着凡事權衡利弊、計較輸赢。
殺人是犯法的,可他還是朝着常壽眉心開了一槍,彼時沒有人知道常壽中彈不死。
所以他會開那一槍,會殺死秦少淮以絕後患。
秦少淮孤身站在玻璃門外,薄薄的一道門隔絕了兩個世界,他專注地看了一會兒,目光定格在宋溫峤洋溢的笑臉上,他微微彎起唇角,轉身離開花房。
秦少淮從來沒覺得這間别墅這麼空曠,回房間的路上遇不到幾個人,隻有腳步聲在空氣裡回蕩,走完旋轉樓梯後又是一條長廊,長廊的盡頭才是宋溫峤的房間,他推開門進去,不知道該進書房還是卧室,隻好在門口的小客廳前逗留。
房門忽地又被打開,動作急促迅猛,宋溫峤喘着粗氣進來,埋怨道:“不是讓你等我嗎?”
秦少淮張開手臂,小聲說:“抱。”
“我身上有泥,等我換件衣服。”宋溫峤挪進兩步,見秦少淮微微苦着臉,胳膊伸得直直的,還是即刻迎了上去,把秦少淮裹進懷裡,摟着他在地毯上坐下,“這幾天太忙了,沒有好好陪你,是不是生我氣了?”
秦少淮搖了下頭,把臉埋進他肩窩。
宋溫峤把手在衣服上擦了幾把,蹭掉了手上的泥,然後才去摸他的後腦勺,又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腦袋别過來,含着他的嘴唇細細密密地吻着。
秦少淮迎着他的呼吸,仰高了脖頸,舌尖剛探出就被吮住了,宋溫峤拆骨吞腹式的吻法令他呼吸不順,在他嗚咽掙紮之時,宋溫峤将他抄抱起來,拖鞋落了地,懸空的雙腳無處安放,腳趾無意識地蜷縮起來。
宋溫峤抱着他進了浴室,衣服還沒脫,頭頂已落下了傾盆大雨般的溫水,打濕了他的臉龐和毛衣,浸了水的毛衣愈發沉重,衣服被宋溫峤卷起脫下的那一刻,秦少淮身體倏然一松,像是清空了全世界,隻餘下宋溫峤堅實的懷抱與燥熱的體溫。
秦少淮抱緊他的脖子,低低地啜泣,他當天大言不慚地以為,自己可以勇敢地直面死亡,可當一切塵埃落地他才意識到,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宋溫峤失去他的同時,他也會失去對方,失去這個溫暖的擁抱,失去他所眷戀的氣味。
宋溫峤輕輕笑了,啄吻了一下他的眼梢,“地上太滑了,出去吧。”
秦少淮悶聲說:“你還沒打沐浴露。”
“你像八爪魚一樣抱着我,我怎麼打沐浴露?”宋溫峤長臂一伸,按了幾下沐浴露,潦草地搓了兩把,沖幹淨泡沫後,用幹燥的大毛巾裹住秦少淮的身體,抱着往床上躺。
秦少淮安靜地躺在床上,浴巾半掩着身體,削薄的腹肌上水珠徐徐流淌,皮膚白得近似透明,他仰躺在床上,别開臉不去看宋溫峤的表情,流暢的側臉線條像是油畫勾勒而成,濃密的眼睫低垂顫動,久不見宋溫峤的動作,他緩緩轉過臉,極美的眸色澄澈無垢,修長光滑的腿不安地在床單上滑動。
宋溫峤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被掏空了,急需汲取對方的呼吸來續命,秦少淮卻率先環住了他的脖子,将他納入懷中,給予他最甜蜜的氣息。
*
夜半時分,秦少淮趴在枕頭上,身體裡的餘韻還未停歇,肚子卻咕噜噜叫了起來。
宋溫峤輕笑,腦袋覆在他肩頭,把手探進他腹部與床單中間,暧昧揉了揉,“想吃什麼?”
秦少淮看了眼牆上的挂鐘,快一點鐘了,他悶聲道:“不吃了,太晚了。”
宋溫峤往下躺一點,掰着他的肩膀,讓他正面對着自己,就着床頭暖黃色的燈光,細細地端詳他的五官,末了在他額頭上重重親一口,喟歎道:“我運氣真好。”
秦少淮冷哼,側過身仰躺在他胳膊上,望着天花闆出了會兒神。
宋溫峤另一隻手攬住他勁瘦的腰肢,用力往懷裡帶,非要黏黏糊糊抱在一起。
秦少淮實在受不了他這股黏糊勁,他屈起膝蓋抵住了對方的腰,手捧着他的臉,認真地說道:“我有話問你。”
“你問。”宋溫峤眼神微變,他把被子拉高一點,裹住兩人的身體,指腹有節奏地撫摸着秦少淮的後頸。
“無名氏是慕容長天的父親,是真的嗎?”秦少淮緊盯着他的眼睛。
宋溫峤把手縮回被子裡,拍了一下他的大腿,虎着臉說:“别用測謊儀一樣的眼神看着我。”
秦少淮噗嗤笑了下,把屈起的腿放下,“那你好好說。”
“我不清楚,或許他們之間有别的淵源。”宋溫峤淡然地說,“我之前和你提過,宋爸病重那年,我爸結識了無名氏,無名氏給了他一滴血,治好了宋爸的絕症,但同時,他雙腿再也不能走路了,無名氏的血,既是解藥,也是毒藥。”他攤開掌心,數日前受的傷已經結痂,長出了一層粉色新肉,“我是慕容長天的轉世,體内或許有無名氏給予的血,但至于無名氏是慕容長天的父親還是老祖宗,這就不得而知了。”
“怪不得你每次受傷都好的比别人快。”秦少淮沉吟道,“也正是因為這滴血,讓常壽找到了無名氏的下落,你是無名氏的後人,如果在天空古城遇到危險,無名氏大概率會來救你。”
“興許吧。”
秦少淮沉着臉琢磨了一會兒。
宋溫峤把他的腦袋扣到懷裡,吻着他的頭發,眼神幽深黯淡。
“所以你不是無名氏?”秦少淮忽地擡頭。
宋溫峤彎起眼,露出溫柔的笑臉,“我當然不是無名氏,我怎麼可能是無名氏?秦教授,你這未免也太異想天開了吧。”
“你不是無名氏就好。”秦少淮長長松了口氣,“我不希望你長生不老,哪怕是九千歲也不要,我不要你孤零零活着。”
宋溫峤笑意漸深,戲谑道:“傻瓜,有這閑工夫胡思亂想,還不如多親親我。”
秦少淮放松精神後,饑餓感異常明顯,“起來吧,吃宵夜。”
“好。”宋溫峤懶洋洋地笑,掀開被子起身去拿衣服。
秦少淮看着他沐浴在月光下的背影,不由得笑了起來,近來發生太多詭異的事情,屬實是有些異想天開,按照常壽的說法,慕容長天是無名氏的兒子,他們長相近似也就不奇怪了,宋溫峤怎麼會是無名氏呢,白擔心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