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淮洗漱完爬到了上鋪，側躺在睡袋上，剛洗完臉，發梢沾了點濕氣，白皙的皮膚泛着一層薄粉，在燈光下顯出透明的質地。

宋溫峤往他肚子上蓋一條薄毯，随後便站在床邊上不動彈，眼神含着笑，直勾勾看着他。

秦少淮把毯子往上拉了點，遮住嘴角的笑意，“你快去睡吧。”

“你先睡，我等你睡着了再睡。”宋溫峤握住他的手，放在唇邊親了一口。

鐘擎背過身，“我的救命恩人，你倆可行了吧，我明天要申請換宿舍。”

田無酒用手捂住眼睛：“你可以不睡覺，但麻煩你把燈關了。”

宋溫峤啧了一聲，不情不願松開秦少淮的手，轉身去關燈，經過丁陵床邊的時候，他停下了腳步，見他整個人裹在羽絨服裡，彎腰拍了拍他的身體，“小丁，你熱不熱？”

丁陵嘶了一聲，低聲說：“不熱。”

“回來就躺下，剛才幹嘛去了？”宋溫峤随口問了句，然後把燈關了，屋子裡一瞬間暗了下來，丁陵這才把腦袋探出來，小聲說：“溜達了一會兒。”

宋溫峤沒多問，在黑暗裡走回原位，将下巴搭在床沿上，用極小的聲音說：“等我的眼睛适應黑暗，我就又可以看見你的臉了。”

秦少淮被他逗笑了，“别耍活寶了，快去睡覺。”

宋溫峤彎腰坐到了下鋪，剛關上的燈似乎閃了一下，節奏很快，讓人難以察覺。

鐘擎像是知道他要問什麼，先開口說：“電力不穩。”

宋溫峤從外套裡掏出他的電子手表，溫度從白天的二十五度降到了二十二度，他揣摩了一會兒，拿着手表坐到了鐘擎床頭，“你覺得這座基地的發電機制是什麼？”

鐘擎打了個哈欠，敷衍道：“應該有幾套發電裝置在輪換，風能、太陽能......反正不會是核能發電，沒有看見冷卻塔。”

“不對。”宋溫峤憂心道，“這座基地建在洞穴裡，發電量需要足以抗災，任何暴露在室外的設施都會在極端天氣裡損壞，太陽能電闆......不樂觀。”

田無酒說：“這座基地陸續建了三十年，但正式通電是近十年的事情。”

秦少淮從床上坐了起來，提出了一種可能性，“或許是潘耀斌的晶體永動發電機。”

“傳聞潘耀斌手裡有一塊能量石，這塊能量石可以突破熵增原理，讓永動機成為現實。”鐘擎說，“這個項目已經落地很久了，不過，我對此表示懷疑。”

大家等着他繼續往下說，而他隻是翻了個身，倦意濃濃道：“沒有任何事物可以打破能量守恒定律，如果可以，那麼地球會萎縮。”

有什麼東西在秦少淮腦海裡一閃而過，他呆坐在原地，大腦恍惚不清。

宋溫峤走回床邊，拍拍秦少淮的胳膊，“躺下吧。”

秦少淮躺下後，宋溫峤把毯子重新給他蓋上，“夜裡要是冷，你喊我起來，我去車裡再給你拿件衣服。”

“知道了，你快睡吧。”秦少淮蜷縮進毯子裡，閉上了眼睛。

房間裡逐漸安靜了下來，隻餘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折騰了一整天，其餘幾人都睡得酣熟，隻有秦少淮，在黑暗中睜開了眼睛，地球會萎縮，讓他不禁聯想起了杜教授的話，森林失去了養分正在退化。

而在銅鈴山的時候，花婆曾經說過，宋溫峤欠了羲天山脈一件東西......

秦少淮的心髒砰砰直跳，縱然他沒有任何證據，但直覺告訴他，他已經觸碰到了宋溫峤的秘密，可宋溫峤孤身凡胎，隻有一副血肉筋骨異于常人，他能拿走山脈何物？又會以哪種形式償還？

秦少淮握緊了脖子裡的狼牙項鍊，強迫自己入睡，越是如此，腦袋卻越是清明，華随風的判詞不斷回蕩在腦海裡。

在精神萎靡之時，拉鍊滑開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路，他聽見下鋪有動靜，有人還醒着。

很快那聲音又消失不見，房間裡靜谧無聲，走廊裡更是悄無聲息，仿佛全世界都陷入了睡眠，隻剩他，耳清目明，在黑暗中殘喘呼吸。

*

秦少淮半夜被凍醒過一次，睡眼惺忪時，有熱源貼了過來，宋溫峤爬到了上鋪，抱着他睡了後半宿，兩個身材高挑的成年人擠在一米二的床上，渾身不能動彈，秦少淮睡得腰酸背痛，快天亮的時候，宋溫峤爬下了床，用羽絨服仔細包裹住他的身體，然後去燒了一壺水，安安靜靜地坐在桌前等水開。

他隻穿了件高領毛衣，肘腕撐在桌子上，掌心的電子手表顯示室内溫度十二度，并且還在不斷下跌，他睡醒的時候是五點，那時候溫度還有十三度，短短一個小時，已經降了一度，電壓也變得非常不穩定，充了一晚上的手機，電量隻有百分之九十。

除了秦少淮和丁陵，其他人都已經醒了，茫然無措地看着身上的衣服和地上的周轉箱。

宋溫峤半夜下了趟停車場，把衣物和保溫物品都拿上了樓，給每個人身上蓋了件羽絨服。

水燒開後，他往保溫壺裡灌滿了水，然後再去燒第二壺，繼續往閑置的保溫杯裡灌水。

鐘擎搓了搓胳膊，撿起周轉箱裡的毛衣套上，壓低聲音問：“什麼情況啊？”

宋溫峤搖頭：“還不清楚。”

走廊裡不斷有腳步聲穿過，最終彙到了樓下餐廳，随即響起七嘴八舌的喧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