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公公備馬車去了。
祁昭又轉頭與宮女說:“去,殿裡最好的藥,别管治什麼的,有什麼拿什麼,全拿到馬車上面去。還有那些補身子的,人參也好雪蓮也好,能進嘴的全都拿上。”
宮女低身行禮,轉身也去奉命行事了。
另外幾名宮女很識相地拿起他的外袍毛裘,過來為他更衣。
身披着裡三層外三層的厚重衣物,太子祁昭匆匆出了宮,上了馬車就往冠軍侯府去了。
下了馬車,進了侯府,侯府的下人被突然駕到的他這樣一尊大佛吓得白了臉色,不敢怠慢,匆匆把他請到正廳,又趕緊屁滾尿流地去尋侯府夫人。
很快,侯府夫人出來迎接。
她同樣不敢怠慢了太子,也知道他的來意,便将他帶到楚樾那邊去。
楚樾也剛被安置在侯府沒一會兒,侯府下人還在房裡添炭火。屋子裡倒是足夠暖和了,隻是對傷患來說,自然是越暖和越好。
太子祁昭進去的時候,楚樾躺在榻上,動都不動一下。
祁昭遠遠望見他手腕上的幾圈白布,和白布下面隐隐洇出來的一團淺淺的血紅。
就這麼一團血,太子祁昭立馬疼得心抽抽了兩下。
“樾兒,”侯府夫人上前幾步,焦急地小聲喚着,“快些起來,太子殿下來了。”
祁昭眼瞅着那病榻上的人一抖,慌慌張張就要起來。
他趕忙擡手阻止:“不必不必!”
說着,祁昭趕緊疾步走到榻前,湊近過去看他。
他撩開床簾,往床上一看,就見楚樾臉色慘白,半個腦袋上都裹滿了白布,左眼上都蒙上了厚厚幾層。他隻穿着一層薄薄裡衣,袒露出來的胸膛傷痕累累,同樣裹滿白布。
他瞧着有些消瘦了,臉形瘦得刀削過一樣,臉上沒什麼氣色,連看向他的眼睛都有些有氣無力,疲憊至極。
兩年前祁昭見他時他還意氣風發的,沒想到這次回來居然成了這樣。
祁昭心要碎了,也沒注意到楚樾看他時眼神閃躲,好像生怕他多看這樣的自己一眼似的。
“怎麼傷成這樣?”他在床榻邊半蹲下來,心疼得直倒吸涼氣,“我的天爺呀,眼睛怎麼了?”
“讓殿下見笑了。”
侯府夫人——楚樾的生母,這侯府的當家主母的周夫人上前來,忙說,“這次北疆守城一戰,樾兒想出了一招聲東擊西。為了讓他父親能順利奇襲外敵另一邊的窩點,這孩子一個人帶着兩百不到的軍馬對付外敵的千人,結果不慎被毒箭射中了眼睛。”
“中了毒,還硬撐着打到最後,這才成了重傷。”周夫人說,“讓殿下費心了。”
祁昭簡直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他看着楚樾,楚樾坐都很難坐起來,側了個身就開始咳個不停。
周夫人慌忙拉起他,幫他一下一下拍着後背。
祁昭看他這副模樣,揪心得很,歎着氣說:“我費不費心的,小楚将軍本就與我是君臣之交,年幼時便相識了,自然是該來看看。周夫人也不必拘禮,我已經叫人把殿中的藥都拿來了,小将軍是否看過太醫了?”
“宮裡的太醫剛剛回去。”周夫人目露感激,“是聖上喚來的太醫,聖上與太子的恩情,楚家沒齒難忘。”
“都是應做的,這是保家衛國來的傷。”太子祁昭說,“竟傷成這樣……唉。”
“讓殿下擔心了。”
楚樾緩過來了些,慢慢不再咳嗽了,周夫人便也就松開了他。
祁昭沒怎麼看她,擔憂的眼神從進這屋子開始就一直黏在楚樾臉上。
跟着進來的趙公公瞧他這樣就心領神會,咳嗽了兩聲。
周夫人望向他。
“周夫人,”趙公公彎身說,“太子殿下聽聞令郎身受重傷,十分憂心。殿下心中感激與小将軍的君臣之情,特别吩咐我們,從平樂殿中取了許多東西來賜給小将軍,請夫人随我來一一清點。”
周夫人趕忙跪下謝過祁昭,被祁昭允了平身後,便跟着趙公公起身出門去了。
“那麼,殿下,”趙公公站在門後,将門緩緩關上,“老奴在門前恭候。”
祁昭朝他點點頭。
趙公公退下了。
屋子裡剛才添炭火的宮女也被趙公公順手帶走了,于是屋内就剩下了祁昭跟楚樾倆人——要不怎麼人家趙公公能做太子殿的貼身伺候,這眼力見實在厲害。
屋内的炭火燒得噼咔作響,外面的風雪吹得寂寥孤寞。
楚樾還在輕輕咳嗽,祁昭越看他越心疼。
祁昭看見他露出來的這隻眼睛的底下一些的地方,還有一道快要愈合了的血口子。
“心肝兒哎,”祁昭忍不住湊近過去,一臉痛心道,“怎麼就傷成這樣了?”
或許是靠得太近了,也或許是屋内的炭火燒得太旺了,祁昭看見楚樾的臉突然很不自然地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