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昭有些看不懂自己了,他不明白自己在心慌個什麼勁兒。
祁昭喝了一口茶。
“姜國師前月有卦,道是北疆之事不必擔心。他的卦象說,雖說事有坎坷,但終将雲破月明。話說得玄乎,但朕聽着,是能打場大勝仗,凱旋歸京。”
皇帝說,“雖說北疆那處打得僵着,但一直是有來有往,雙方勢均力敵。姜國師既然如此說了,那大約是無需擔心的。”
“卦象的事,朕未曾與小楚将軍說。别讓他心裡有卦,那可就有了僥幸之心,說不準一個不好就打了敗仗。你也注意些,往後與他書信往來,别提及卦象。”
祁昭應下: “是。”
“二皇子會不會搶走小楚将軍,朕拿不準。但他就算搶走了,你也不必擔心。朕耳根子不軟,就算冠軍侯來進谏,你也仍然會是太子。”
祁昭哭笑不得:“兒臣謝過父皇。”
一盞茶喝完,皇帝也說完了話。
起身行禮道辭,祁昭離開了養心殿。
出了養心殿,往平樂殿回去的路上,太子祁昭正好迎面撞上姜國師。
姜國師看起來是剛請天祈福完,身上正穿着那件祈福祭祀用的白鈴衣——衣角上系了一串叮叮當當金鈴铛的那件,一走起來就響個不停。
姜國師手裡抓着白骨鈴,另一隻手上則拿着每每做法都會戴的怪異面具。面具是半面面具,隻會遮住眉眼。面具和這身衣服同樣慘白,兩條彎線對稱地畫在一雙眼睛的位置上,好似一雙閉着的雙目。沒絲毫表情,看起來無悲無喜。
姜國師向他行禮:“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祁昭也向他行了禮,又允他平身。
“姜國師祈福完了?”祁昭問,“如何?小将軍這一路是否會有風雪,國師可算得出來?”
“殿下放心,方才祈福過後,臣便立刻起了一卦。小将軍往北這一路上,雖說免不得會遇上些風雪耽誤兩日,但不曾難行,一路行軍時風平浪靜。”
祁昭松了口氣:“那真是多謝國師了,請國師向父皇複命去吧。時候不早了,待到明日,我派人去國師府上,送國師些賞賜。”
“多謝殿下。”
姜國師向他行禮,也不多說,道辭而去了。
走出去幾步,姜國師忽然停下。
“殿下。”
太子祁昭也走出去一些了。被人叫住,他回過頭。
姜國師正笑着望他。
“殿下所擔憂之事,不必過分擔憂。”姜國師說,“這世上許多事,其實都是自己吓自己罷了。”
“殿下不妨擡頭看看天上……縱使天上陰雪連綿,那也是一時的。陰雲後面,永遠是一片蒼天。”
“殿下望着雲,就忘了雲後面還有日月,日月後還有蒼天。殿下可不能被陰雲一吓,就忘了雲是會散的,隻有日月才會永恒。”
“日月終是日月,”姜國師說,“殿下當真不必憂心,有些人就如日月一般的。瞧着會被陰雲掩埋,但從不會随陰雲而散。”
說罷,國師向他作了一揖,轉身離開。
望着姜國師像一把雪霧似的消瘦身影,太子祁昭一頭霧水。
他嘟囔着:“大國師說話是有點兒玄乎哈。”
侍衛悼風說:“殿下所言極是。”
太子祁昭轉頭看他:“你聽懂了沒?”
悼風說:“沒有。”
“……”
祁昭抽抽嘴角,朝他揮揮手:“行了,回殿睡覺。”
“是。”
走了幾步,祁昭想了想,很聽話地擡頭看了看天。
天還是很陰,看起來今晚又要下雪。
太子祁昭走了一路,沒想明白姜國師到底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