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冷笑一聲,表情似乎有松動迹象:“李老師,不是我不給你面子,實在是你們學生太不聽話,連别個屋頭的家事都要摻一手。”
李老師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又掏出一疊:“确實是我們不對,我替他們道歉。原先說好的兩千調查費我再加四千,六六大順,好不好?”
“哼。”
村長接過錢,沒再說話,隻是惡狠狠瞪了他們一眼,便轉身指揮其餘人擡阿慧回村了。
……
門被輕輕關上,僅在鎖門時發出一點聲響。雖然沒有拉窗簾,但玻璃上經年蒙着一層灰,到現在怎麼也抹不幹淨了,黏糊糊的讓人想起附在下水管道的苔藓。太陽也照不進來,室内光線昏暗。
來人走到床邊坐下,闆着的臉上堆出一個笑來:“好孩子,我就知道你是個好孩子。”
“媽……”另一道聲音戰戰兢兢,有些不确定地問,“她不會有事吧?我,我隻是覺得嫂子不該就這麼丢下我們,沒想到會這樣……那孩子就這麼沒了!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呸呸呸!瞎說什麼。阿慧那妮子的身體本來就弱,上一胎生得要死要活的,最後不還是個賠錢貨?這次流掉的估計也是個女娃呢。”
老人牽起她的手,拍了兩下,“這次是她自己不聽話要跑,自作孽喲。你能告訴我們,媽很高興……好孩子,别多想了,你以後也會有孩子的,媽等着抱大胖孫子呢!”
女人眼睛裡都似乎泛起淚光:“真的?”
“當然了,你是老幺千挑萬選挑出來的媳婦,媽千盼萬盼你好哩!”
“真的!”女人心尖一顫,一股熱流順着倆婆媳交握的手傳遞過來。她想起自己之前懷每一胎時大家對她的期許,喂她喝那些個叫不出名字的名貴藥。那滋味兒她至今記得,苦得舌根都麻了,甜得牙齒都掉了。
注意到身邊人開始咕咕叫的肚子,劉翠蘭推了推她,接着朝門口走去:“行啦,做晚飯去吧!這老幺也真是的,打也打了罰也罰了,怎麼還不準你吃飯呢。”
“沒有,是我的錯。”她小聲說,也跟着走出去,臉上隐秘的笑意被驚愕取代,“是你們——”
“小芳?”
他們回來拿東西,卻隐約聽見房間裡傳來說話的聲音,現在村子裡的閑人都溜達到村西看熱鬧去了,劉翠蘭和小芳在屋裡幹什麼?
小芳臉上的驚愕褪去,神情變得恍惚,說話也颠三倒四:“肚子好空,要吃飯,你們餓不餓,我去做飯吃,吃一點吧。”
她沒等到大家回答,便自顧自扶着肚子走出去,撞到某個玩家的肩膀時趔趄幾步,又跟沒事人一樣鑽進廚房了。
夏迩望着空下來的屋子,唇線緊抿,他不是沒做過最壞的打算,可沒想到最後告密的人是二媳婦。按理說她和阿慧年齡差不多,又都是楊家的媳婦,妯娌間就算有矛盾……不,他記得這人還幫阿慧說過話,那眼裡的關心和同情不像是假的。
暫擱下心中所想,當務之急還是去看看關鍵人物阿慧的情況。夏迩他們轉身離開,隊伍中的幾個玩家卻沒動。
“哥們兒,要不咱吃了再去吧,再說那麼多人在呢,不敢把那個阿慧怎麼樣的。”
說話的人身材幹瘦,此時一頭毛寸都沒精打采的,一邊說,一邊控制不住眼睛往廚房瞟——那裡面傳來鍋碗碰撞的響聲,丁丁零零地敲着大家餓扁了的肚子,農村用的是土竈,柴火燒得噼啪作響,仿佛都能聞到飯菜的香味。
跑了這麼久沒吃東西,那些重油重鹽的食物在他們心中已然升華為山珍海味。
另一個玩家也站出來,夏迩認出她是自我介紹環節的老玩家之一,戴着一副黑色鏡框眼鏡,鏡片後的眼睛在廚房和門外來回轉了轉,坐到椅子上:“東海,你看大家都餓了,就留在這等老周他們人回來吧。”
幾個玩家猶豫着收回腳步,他滿意地扶了下眼鏡,“當然,要走的人我也不攔你們,天就要黑了,早去早回。”
他特地在最後幾個字上加重了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