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片森林是不是有點兒過分安靜了?”
自他們上山以後,不僅沒有風聲,現在是夏天,偌大的森林裡竟聽不見一絲蟬鳴,甚至連鳥叫聲都沒有。
“嘩啦啦——”
衆人思考之際,不遠處的一棵樹突然劇烈抖動,無數飛鳥受驚一般飛向天空,羽翼遮天蔽日,叫聲凄婉,徘徊南北。
如果說方才的安靜讓夏迩毛骨悚然,現下耳邊響徹的哀鳴更是讓人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
“别怕别怕,杜鵑鳥而已。”柳濂幹巴巴地安慰大家,他小時候在鄉下長大,草長莺飛之際,總有種類不同的杜鵑啼叫,這其中屬八聲杜鵑的叫聲最為尖銳、凄厲,“它們從早叫到晚,從晚叫到早,不知疲倦,讓人感覺這鳥要啼啞嗓子,啼出血來才罷休。”
羅北北點頭,心中的大石頭剛要落下,心又在下一秒提到嗓子眼,她驚訝得幾近失聲:“那是什麼?!”
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就在群鳥騰起的那棵樹下,一個女人背對着他們站着。
老周向後趔趄兩步,眼神驚恐:“是她!我靠靠靠靠,她怎麼跑這兒來了!”
夏迩扶住他,定睛一看,阿慧所靠的樹木長着卵狀披針葉片,同周圍的針葉松樹格格不入,不是槐樹又是什麼?
更詭異的是,女人小腿不自然地向後彎折,乍一看,就像是正對着他們似的。
玩家們屏息,不動聲色地後退。阿慧卻好像并沒有注意到他們,自顧自念起了詩:
【離開文明,是離開了衆多的敵人,
在青苔藤蔓間,在百年的枯葉上,
死去了世間的聲音。這青青雜草,
這紅色小花,和花叢中的嗡營,
這不知名的蟲類,爬行或飛走,
和跳躍的猿鳴,鳥叫,和水中的
遊魚,路上的蟒和象和更大的畏懼,
以自然之名,全得到自然的崇奉,
無始無終,窒息在難懂的夢裡。
我不和諧的旅程把一切驚動。
歡迎你來,把血肉脫盡——】
周圍的空氣出現了許多花白的噪點,陽光不安地扭動着,阿慧的身影像被扭曲、拉長,她的聲音逐漸高亢,和着天邊的杜鵑,聲聲泣血。
【是什麼聲音呼喚?有什麼東西
忽然躲避我?在綠葉後面
它露出眼睛,向我注視,我移動
它輕輕跟随。黑夜帶來它嫉妒的沉默
貼近我全身。而樹和樹織成的網
壓住我的呼吸,隔去我享有的天空!】
阿慧拉伸得越來越高,越來越龐大,人皮爆裂開,一團巨大的黑綠色形體占據了所有人的視野。橄榄球般大小的紅色巨眼嵌在她身體上——如果那還能被稱作人的身體的話——黏滑的黑色觸手,滴着粘液的嘴,支撐着她行動的是彎折的長着羊蹄的短腿。伴随着阿慧異化,一股濃烈的腐敗惡臭侵襲過來。
“不是吧……”夏迩直面上她的眼睛,腦袋頓時如同被重錘砸下。這是比先前遇見的觸手怪物更加龐大的東西,甚至于讓人懷疑并非地球的造物。
巨大的威壓之下,河水開始翻騰,月亮河中隐隐約約冒出數不清的白色影子。順着山谷汩汩流下的河水停滞一瞬,轉瞬間竟是逆流而上!
不斷躍上山林的水流之中,白色影子顯現出身形,正是潛在月亮河湖中的鬼嬰們!
水,是多麼變幻無窮的事物,它可以是平靜廣闊的湖泊,山間奔流的清泉;也可以是憤怒的血水将人溺斃。又或是像現在一樣,來勢洶洶地沖向阿慧,勉強包裹住那團怪物,使她的行動緩慢下來。
夏迩清醒一瞬,大喊:“快跑!”
衆人趁着鬼嬰争取出來的時間,向山下奪命狂奔,誰知地底傳來的動靜卻比他們更快——
山路轟隆隆分開一道深不見底的裂縫,再往前跑就會跌進漆黑的深淵。
夏迩拉住他們,回頭是刺破水膜的觸手,張牙舞爪伸向天空,接着,劃破了天空。
“刺啦——”紙裂般的聲音如此刺耳,原本湛藍的天空被撕開,露出湛藍背後無盡的永恒的黑夜。而觸手更要将所有光芒都侵吞似的,襲向夜幕中那一輪淡淡發光的月亮。
這一刻,玩家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與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