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童顔……
在她趕上山的時候,地面上已唯剩了一堆白骨,而白骨之上卻沒了半片的衣衫與血肉。
而他的弟弟與村民最恨的便是沐夕,将他打暈便也是趕着去殺沐夕的。所以,他們的死必是與沐夕脫不了幹系。而除了沐夕之外她卻也再想不出還會有誰會殺他們,更有誰會如惡魔一般殘忍。
沐夕聽得并不是特别清晰,卻逐漸反應了過來。他努力地勾起唇瓣,放低了聲音,牽動了臉上的傷,卻也沒覺得疼:“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們,說我是惡魔,我也沒什麼好說的。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你倒裝得很是無辜!可你的命是命,我們的命就不是命了嘛!”淚水流滿了貝青嬌嫩的面頰,她全身因為憤怒而顫抖着,手則顫顫巍巍地再次摸上了插在沐夕肩上的刃器,深吸一口氣後猛然拔出,便又直直地刺向了他的脖頸。
沐夕沒有動,手還緊緊地扼制着那根金色的鞭子,隻問道:“是,黑泥鳅嗎?”
而太過劇烈的疼痛久了,也會變得麻木。就連緻命的危險對他而言,似乎也不是那麼重要了。
然而他卻并未等來預想中的窒息。唯聽到一個聲音如雷聲一般,險些将他的耳膜也震壞了去。
貝青緊握黑泥鳅的手更是突然像是被扭斷了一般,發出“咯”的一聲,身子毫無預兆地飛了出去,直摔到了黃華的腳下。
“老師”一旁的小登似是也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本是冷傲的面頰露出一絲的驚恐之色。
“該死!是韋卡勿惡”黃華面色陰沉,伸出手,金鞭便從沐夕的胸口處猛然拔出,落入他的掌中。
金鞭抽離的瞬間,沐夕的身子猛然一抽搐,突然感到有什麼似被掏空了般,手指觸摸處是一個巨大的窟窿,而血正從那窟窿中一股一股的,如湖水般湍流不止。
但沐夕卻聽到了黃華沙啞的聲音。韋卡勿惡?心中的恐懼蓦然地又多了幾分,沐夕試圖從地上站起,膝蓋卻不聽使喚地再次摔落在地。
“爺爺?爺爺?”沐夕終是掩不住慌亂,像一隻迷茫的小鹿,大聲叫了出來。黃華沐夕不知道,但韋卡勿惡,在他的認知裡便是真正的惡魔,他嗜血如癡,殺人如麻。而且與爺爺是宿敵,若說剛剛爺爺還有生還的機會,那麼現如今,卻是真的為零。
空氣中似有一座無形的山峰碾壓而來,有些受不住的小登撫着胸口吐了一口鮮血出來。他望了望正手握金鞭劍拔弩張的老師,又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貝青,遲疑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地将女子抱了起來。
隻是尚未站穩便聽到黃華嚴厲的呵斥聲“你抱着她做什麼,還不快将未穹帶回帝都交給你舅舅”
“可是,老師,她……”
黃華有些不耐煩,但眼睛都沒敢眨一下,僅咬着牙道:“走,快走”
小登還想說些什麼,但周圍的氣氛不得不讓他将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隻是他抱着女子的手非但沒有松,反而緊了緊。另騰出一隻手來,在地上抓了一把,便将昏迷的未老提在了手中,然後快速地沒入了林中。
而沐夕此刻竟是已然能夠聽到他們的對話,隻是無論他怎樣掙紮似乎都無濟于事。别說去追,就連站起,怕是都成了問題。
“如此孱弱,我血國的臉面怕是都被你給丢盡了!”就在沐夕小臉扭曲,想要破口大罵的時候,視野突然逐漸清晰起來。眼前是鑲嵌着藍色瑪瑙石的白袍,竟是一塵不染。
而韋卡勿惡就站在他的身前,背對着他,聲音悠悠地從頭頂傳來,慢條斯理,從容不迫,竟還帶着三分的笑意。
沐夕早已慌了神,一雙有些泛紅的眼睛無助地掃視着四周,卻并未看到爺爺的身影。
看來,爺爺是真的被抓走了……沐夕的面頰閃過一絲的萎靡。
韋卡勿惡撫了撫遮在雙眼上的白帆,嘴角挂着一絲笑意。白帆上依舊有着斑斑的血迹,似乎是洗了又洗也沒能洗掉。如同兩隻血色的蝴蝶,它們随着他的動作而抖動着翅膀,醒目而刺眼。
“惡魔”黃華從牙縫中僅是擠出了這麼兩個字,仿佛覺得再多說一個字都要呼吸困難。他能夠感覺到引蔓在空氣中的龐大魄力,猶如無孔不入的細針一般,稍有不慎,便會瘋狂地湧入體内,然後将他全身的血脈瞬間撕裂開來。
然而更讓黃華恐懼的卻是,十二年前他記得韋卡勿惡的罩靈已被苒帝所毀,而如今完好無缺不說,竟似比當初還要堅硬,魂力也是變得更加的蠻橫。這豈是人所能做到的?
“閨女,今日你的命,我收下了”韋卡勿惡低沉着聲音,白帆所向處是黃華驟然緊縮的面孔。
随着話落,沐夕擡起頭。他感到周圍的風向,或是雨水都突然間停滞,緊接着便如同被一雙手猛然拉扯,突然間改變了方向。沐夕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在他微顫的眸中雨滴仿佛拉扯的皮筋,變得如針一般細長,然後一股腦兒全部刺進了黃華的身體。
“……呦”金鞭脫落,黃華微張着口,面目猙獰,卻尚未有所行動,整個人已如篩子一般,就連面頰上都滿是細小的孔,血蠕動着仿若蚯蚓一般從孔中掙紮着爬出來,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許久,沐夕發現黃華的身體雖然站着,卻已沒了氣息。
“小子,現在輪到你了”韋卡勿惡淡然地轉過身,仿若什麼也沒有發生一般,凝望着沐夕。雨水也很适時地停了下來。昏暗的天,唯留下一半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