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夕微低着頭,而姞聆微擡着頭,撞進沐夕眼中的姑娘瞪着一雙清澈無瑕的眼,抿着嘴,帶着十分倔強,不肯屈服,似也不肯回頭。
沐夕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因為他似乎也是抱着同樣的倔強,方才走到了今天,即便路途艱辛,百般苦難,但卻從未後悔過。
但這麼一個小姑娘,又是為了什麼,跟着自己,就因為自己幫她隐藏了奈何環。可她可以擁有更好的生活,隻要自己不死,魂力不再枯竭,她手腕之處的玉镯就不會再碎。而她跟在自己的身邊除了危險之外,根本得不到什麼。
姞聆轉過身不再看他,卻十分堅定道:“沐夕哥哥,我不管你是什麼人,身邊有多少危險,我就是賴上你了!怎樣?若再遇到危險我會躲起來,不會讓你操心的,但……總有一天我也要變得強大,會有那麼一天的。”
沐夕道:“你要變得那麼強做什麼?”女孩子不就是應該被保護的嘛!
姞聆的身旁開着一朵嬌嫩的花朵,金黃色的花瓣被一旁綠色的葉子護在其中,護得極好,似連風都無法吹到它的身上。但姞聆卻走了過去,她并未去看那朵花,而是用手護住了一旁綠色的葉子。粉色的紗衣在她的身上微微擺動,但他琥珀色的瞳仁中卻有紫色的光芒一閃而逝。她微微開口道“因為,我也想要保護……我所珍視的人。就像沐夕哥哥一樣,哪怕前路渺茫,充滿了未知的荊棘,但我也會堅持地走下去”
沐夕走過去忍不住揉了揉她柔軟的頭發,歎了口氣道:“我不會丢下你的,我們先走吧!先離開這魔岩山脈再說”可當他眯了眯眼,仔細查看了一下四周的場景時卻不由得覺得這裡似乎有那麼一點眼熟,便看向西夂道:“這裡不是魔岩山脈?是哪裡?”
西夂正拍着自己身上的葉子,擡眼懶懶道:“骸獸村”
沐夕的臉瞬間冷了下來,他再次問道:“你說這是哪裡?”
西夂被沐夕突然變冷的聲音吓了一跳,直将衣服拍出了五個大洞,不滿道:“又不是我帶你來的。是紅魄,而且他隻聽你的命令。所以分明是你自己想來的,你瞪我做甚!”
沐夕揉了揉額頭,道:“我沒怨你。你讓我靜一下。可能是我夢中有這裡的場景,或者是……”沐夕将手放到國盾處探了探,又繼續道:“或許是因為泠辰石在這裡。然後它就曲解了我的意思。你說得對,他果然很沒人性,不是一般的沒人性!”
西夂看着沐夕,挑了挑眉道:“你不會是來過這裡吧!你竟還從這裡走出去了?小東西,我還真好奇,你是怎麼活到這麼大的!你是不是有受虐傾向啊!你說的那個爺爺,是不是他将你丢到這裡來的?你還救他,我說你是不是……”
“閉嘴!舌頭是不是不想要了!”
“……我”西夂還想說,卻突然感到舌頭一絞,竟是真的說不出話來了。而且,緊接着他的身子又是突然一僵,發覺的時候自己已被姞聆撈到了懷裡,抱着就走,一點都不給面子,臉瞬間就憋紅了。
出了林子,便有森冷的寒意撲面而來,沿着崎岖的小路,越向裡走光線便越顯得暗淡。到最後浮現在他們眼前的便是腐朽的樹木、東倒西歪的瑣碎石器。還有一些被抽離了血肉的屍骨,或是周圍高矮不平,坍塌得殘缺不全的瓦房。而每家房屋的門前則都點了兩盞燈,如兩團鬼火徐徐燃燒着,空無一人,卻到處散發着深冷與惡臭的氣息。
沐夕的手握緊了黑泥鳅,面色已如谷底的深淵般幽深。安靜的小路上唯有他與姞聆沉重的腳步聲,還有風吹至腳下發出的“沙沙”聲。
西夂在姞聆的臂彎中很不自在地扭來扭去,似乎很不是滋味。他怕已經覺得這輩子的臉都在沐夕與姞聆的眼前丢盡了。又被背又被抱的,簡直就像一個小孩子,哪裡還有他身為十大兇獸之一的氣概還有威風。說出去都讓人笑掉大牙,簡直他娘的快被打壓進了襁褓之中,真的是太丢人了!但這兩人卻又偏偏一強一弱,強的他惹不起,弱的他……太他娘的弱了,連一巴掌都經不起,更有失身份。
西夂兀自掙紮,姞聆低頭看他卻并沒有要放開的意思,似是也有那麼一點緊張,反而越摟越緊,直到将西夂的臉摟得越來越黑。于是,西夂放棄了掙紮。
正在這時,前方突然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那個聲音極其突兀,卻又尖銳而悚然。
沐夕微微皺了眉,停下了腳步。
“孩子,迷路了嗎?”不遠處,昏黃的燈光下,露出一張老得不能再老的臉。在她的臉上橫七豎八地鋪滿了溝壑般的皺紋,但笑容還算得上慈愛,手中提着一盞泛黃的油燈,滿頭的銀發,此時正佝偻着身子望着他們。老人的雙眸有些渾濁,但此時卻是微微發亮。
見始終無一人回答,她卻也不惱,隻扯着尖銳的嗓音又問了一遍。
“歡迎來到骸獸村。孩子們,迷路了嗎?”
西夂愕然,扭頭看向沐夕,問道:“這是個什麼東西?小東西,要留她嘛!”
說話間那站在幽光下,黑黝黝的老人已向他們步履蹒跚地走了過來,似乎是打算走近些,然後再問上一句。
沐夕的眼中似有厭惡,開口道:“箔金婆。先留着吧!畢竟是老熟人了。不要暴露身份,不許用魂力。你去逗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