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不僅李錦繡懵了,連燕雨真也懵了。
“江宗主怎麼知道燕公子一腳把我的肉麥餅,踢進火堆裡的事兒?”李錦繡非常迷茫。
江寒溯側眸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不過,現在知道了。”
李錦繡:“……”
燕雨真:“……”
江寒溯把目光掃向了燕雨真:“此事是你魯莽在先,向……”語氣頓了頓,李錦繡趕緊說,“李小山!桃李滿天下的李,小山重疊金明滅的小山!”此話一出,燕雨真又冷了臉。
江寒溯點點頭,笑了。
李錦繡見師尊笑了,原本還有點忐忑不安的心,瞬間就安定了許多,看來師尊沒有厭棄他到連“李”這個姓也深惡痛絕的地步呢。
江寒溯又道:“向李公子道歉。”
“師尊!”燕雨真狠狠咬牙,十分不悅,“他,他不過就是死纏爛打也要跟着師尊的仆人!”
在仆人二字上,咬得很用力。
既然李錦繡不知廉恥,自甘下賤,放着好好的玄門弟子不當,非要當仆人,那他又何必苦口婆心,眼巴巴地盼着李錦繡重歸正道?
“我隻知他是個有血有肉的人。”江寒溯道,“縱因一時困境,委身為仆,也未必就處處低人一等。”
燕雨真一向不敢違拗師尊,咬了咬牙,草草沖着李錦繡拱了拱手,然後氣得一甩衣袖揚長而去。
李錦繡摸了摸鼻子,這才慢慢從師尊身後爬了出來。
很快就聽見外頭傳來人仰馬翻的聲音,還夾雜着鞭子的破風聲,以及燕雨真的訓斥聲:“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畜生就是畜生!”
李錦繡估摸着燕師兄應該是指桑罵槐,但也沒有上杆子認領的道理。
索性就又烤起了餅子,還象征性地要分給師尊一半。
江寒溯微笑着搖頭拒絕了,定定看着李錦繡一口一口,把餅子嚼碎了咽下去,吃得非常香甜。
“好吃麼?”
“不好吃。”李錦繡很誠懇地搖搖頭,“但我餓了,所以也不挑。”
“你從前……”江寒溯眸色暗了暗,敏銳察覺到這三年來,小徒兒一定過得很苦。本以為自己已經釋懷了,畢竟再多的苦,也是李錦繡自作自受。
可真當他親耳聽見時,難以言喻的苦澀,還是在嘴裡心裡慢慢化開了。
“從前啊,饑一頓飽一頓的,我都不記得自己多久沒正兒八經吃過一頓飯了。”
李錦繡想起自己死後,被囚|禁在死溪林裡,為了魂魄不散,他需要通過外在條件,來滋養魂魄。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吃!
但他又不願意鬼吃鬼,隻好成天到晚翻找白骨,附身上去後,就跟餓鬼投胎一樣,各種找吃的。
他沒注意到師尊的眼神,跟開玩笑似的,語氣很輕快,“我一開始身子弱,走幾步感覺就快散架了,總找不到吃的,好不容易找到了,也都是其他野獸啃過的殘骨,又沒法生火,我就隻好抱着啃幾口。惡心得不行。”
“後來身體恢複了些,就嘗試着找點新鮮的東西吃,但運氣總是不好。明明我想捕獵,可到頭來我卻成了獵物。”
李錦繡想起自己之前附身在狼啊,或者狐狸的殘骸上,結果卻被比他更兇猛的野獸吃掉,就不禁打起了寒顫。
最可怕的一次,他好不容易附身在一具剛死不久的凡人身上,本以為自己可以逃出去了。
可倒黴的是,剛剛殺了原身的人,不放心又回頭查探,剛好撞見死而複生的一幕,為了保證他死得不能再死了,直接将他大卸八塊。
李錦繡就是這麼倒黴。
品嘗了一次被人剁碎的痛苦,他那時就在想,為什麼連死也這麼難。
又為什麼自己執念那麼深,早死早投胎不行嗎?
現如今終于得見師尊了,李錦繡又覺得,吃點苦,受點罪也沒什麼。
最起碼,他又回到師尊身邊了,哪怕當個沒名沒分的仆人也好。
總好過日複一日,夜複一夜,年複一年地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