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曼生于1990年的農曆小年。
卓曼的母親徐明珠是浙江甯波人,父親白自恒是北京長大的蒙古族人,兩人的結合是典型的富家小姐與窮書生私奔案例,直到今天,甯波當地有些臉面的老一輩提起徐家的大女兒來都要怒其不争地感歎幾句。
卓曼的姐姐徐珍生于1987年,當時白自恒還保有剛剛走上仕途的謹慎樣子,一方面為了表明真心,另一方面為了向甯波徐家示好,第一個孩子便随了母親徐明珠姓徐。
等到三年過去,卓曼出生時,徐家長輩當年說出的“出了這個門就當沒這個女兒”已經被證實沒有摻雜一點水分,徐明珠内心平靜,讓她們的父親為這個孩子冠姓。
仕途未被照拂,那男人内心其實失望,但到底年輕,性子裡尚存一些溫情,隻敷衍道:“蒙古族沒有姓氏,讓她自己選吧。”
卓曼的姓與名都是她滿月那天自己指着《百家姓》與《康熙字典》選的,她前21年的人生與北京緊密相連,大學交換赴美,畢業後又繼續留美讀了一年法律,再之後回國,至今已在上海呆了6年。
滿是紙箱的客廳内,搬家工人有條不紊地進進出出,孫有儀斜坐在桌邊,見那一頭大波浪忙前忙後地叮囑注意事項,對鳳榕努嘴:“欸,看你曼姐那挑剔樣,大小姐做派。”
真·大小姐鳳榕女士正毫無形象地蹲在地上扒拉卓曼收藏的膠片們,“百忙之中”抽空擡頭瞄了一眼門口門神似的高挑女人。
卓曼生活考究精緻,幾乎無時不刻保持明亮的妝容和得體的穿着,各種物件更是要經過層層篩選才能入她的眼,鳳榕和卓曼在國外做室友時就已經領略過她的各種高标準嚴要求,瞄了一眼便波瀾不驚地繼續埋頭趁火打劫,嘴裡跑火車似的:“我曼姐能有什麼錯,我曼姐就是正确的、合理的。”
孫有儀剛想罵她這是被卓曼PUA太久,那邊聊天的主角一個眼神分過來:“鳳榕,把你的爪子從我的膠片上拿開。”
聲音不高,語氣平靜,然而鳳大小姐起身立定,躬身微笑,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我就看看,哈哈哈。”
孫有儀笑地直搖頭:“一物降一物啊,一物降一物。”又拎起桌上的高腳杯,招呼卓曼,“過來歇會兒,别操心了,什麼東西丢了壞了我想辦法賠給你。”
孫有儀雖然年紀大不了卓曼幾歲,卻是卓曼明面上的大老闆,她祖籍甯波,母親與卓曼的母親是幼時玩伴,早年與徐家一樣,做些船運生意,九十年代遷至上海,後來趕上了房地産市場暴漲,迅速在上海站穩腳跟,到如今産業已經十分龐大。
卓曼自回國後一直在孫有儀手下學習做事,幾年過去,亦師亦友。
孫有儀開口了,卓曼隻好最後回頭看了眼自己的寶貝們,踱到客廳中央,她這搬家不過是從北面搬到西面,其實并沒有什麼值得興師動衆的:“有儀姐,辛苦你跑一趟,我這沒什麼要幫忙的。”
在孫有儀眼裡,鳳蓉算是地主家的傻女兒,家裡上上下下自然會為她周旋考慮,卓曼卻不一樣,她将來是要一個人翻山越嶺的,過去幾年孫有儀對她也十分嚴格,到了要分離的時刻,難免心疼惆怅起來:“以後哪能像現在這樣,一句話就把你叫到身邊。”
自知前路艱辛,卓曼淡然玩笑道:“我可期待未來有一天,有儀姐能高高興興把望京的小公司交給我。”
孫有儀一 愣,無奈解釋:“我是真關心你。”在卓曼的直晃晃的注視下,又落落大方地補上一句,“起碼現在是。”
卓曼撇開頭,卷發擋住半邊臉,并不過多糾結,切換回輕松的話題:“這個醜蛋糕是鳳蓉買的?”
鳳大小姐似懂非懂,終于找到了一絲存在感,沒好氣地邀功:“黑紅配色适合我曼姐現在大殺四方的氣質!女王回歸!衆生顫抖!”
卓曼被她的語氣逗地失笑,大概像鳳蓉這樣未經搓磨的少女才能吵着要大殺四方,而她的世界裡,謹小慎微步步為營都不一定能獲得厮殺的入場券。
卓曼心中清晰,面上紅唇勾起,語氣也柔和下來:“好,借我們鳳大小姐的吉言。”又斂下心思,“一切的前提是,收購遠舶成功。”
孫有儀毫不在意,一邊熟練開酒,一邊随口道:“遠舶不是徐家給你送的台階嗎?競購的名單我看過了,你要是這都拿不下……”她細心地給人倒酒,嘴裡卻冷漠重複道,“要是這都拿不下呢,真就别回去争了。”
“丢人。”
卓曼聽了,靜默一刻才小聲應下:“嗯。”
“叮叮——”
孫有儀敲敲酒杯,跳過嚴肅的話題,模仿著名電影造作道:“好了,今天我們相聚在這裡是為了慶祝我們曼曼正式加入30歲大本營!”
兩人這幾句交談間,鳳蓉都不出聲兒,她看起來天真,實際有時真傻,有時裝傻,這會兒元氣滿滿地高聲應和:“曼姐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