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這句話時其實已經十分溫和,但卓曼聽得不太舒服,也許是不喜歡被她輕視和教育,又明白她是在為自己考慮,直接反駁顯得不知好歹,最後隻好憋了句“該忍的時候我會忍”算作回應。
感知到她的抗拒,黎越洋沉默一會兒,也選擇直接攤牌:“遠舶的收購,盡快轉手給别人吧。”她笃定地提醒,“海盛集團拿不下這筆收購。”
卓曼心中震驚,面上不顯,隻故作好奇地問:“有什麼消息嗎?”
卓曼與黎越洋身高相近,黎越洋微微歪頭,一邊的耳墜輕晃,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緩慢道:“因為我要收購遠舶。”
遠舶的收購名單卓曼研究過,孫有儀把關過,徐家的長輩們也見過,沒有一個人發現這些公司名單裡藏着一個黎越洋。
黎越洋大概以為遠舶的收購隻是卓曼在徐家的衆多項目之一,放棄這個燙手山芋,還會有其他項目,特地坦誠地提醒她,甚至給了名片,允諾了以後的相助,給足了照顧與退路。
然而卓曼心中苦笑,輕輕道:“海盛集團一定要拿下這筆收購,”她同樣歪頭,注視着黎越洋的眼睛,緩慢道,“因為我也要收購遠舶。”
黎越洋詫異:“曼曼?”
卓曼在短暫的驚訝與憂慮後,已經迅速接受了這個訊息,她笑了笑,不再多說,又側過頭深深吐了口氣。
熱氣在冷空氣中立刻散開。
“謝謝黎總的好意,各憑本事吧。”
拔智齒的麻藥漸漸褪去,口腔内開始感到似有似無的疼痛,黎越洋盯着眼前的人,又一次沉默了好一會兒,最終隻點點頭,轉過身向一邊的甜品站走去。
她與卓曼的交集實在久遠,她那時也正是心思野放、愛玩樂的年紀,坦白說,許多記憶早已模糊,更何況一個人十幾年的變化總是大到驚人,黎越洋在片刻間已經将此次好意幫忙提醒轉變為顧及少時情面的先禮後兵。
卓曼大概明白她要做什麼,偏過頭借着這一點時間仔細觀察她的背影,黎越洋雖然性子灑脫,但走路時總是闆正,每踏出一步都有種複刻般的一緻與從容,她确實有資本勸退任何競争對手,但卓曼的處境遠沒有她以為的那麼自由。
正想的出神,那邊黎越洋突然“咦”了一聲,轉過頭來時臉上已經又恢複笑意融融了,仿佛剛剛什麼都沒發生:“現在甜筒都有榴蓮味了呀,你吃這個?”
喜好被拿捏就是這樣煩人,卓曼梗住,決定當下不再多想,冷硬道:“随便。”
一聽到這喚醒一點記憶的熟悉“随便”,黎越洋笑開了,轉回頭時硬是憋了些笑,她敲敲玻璃,對店員揚了揚下巴:“榴蓮味,兩個。”
聽見她真要買兩個甜筒,卓曼皺起眉,跟上前自以為委婉地補充:“一個就行。”
黎越洋笑,拿出手機掃碼付錢,一邊眉也不擡地輕飄飄道:“兩個。”
卓曼無語,不想再多說什麼,人家自己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旁人管來管去顯得多關心她似的。
等到倆人真的一人拿着一個甜筒在大冬天的馬路牙子邊啃的時候,卓曼才生出點恍惚的勁兒來,這樣的場面實在熟悉又陌生。
黎越洋還挺滿意,一邊側頭艱難張口啃了一點兒,一邊要強地解釋:“一個甜筒而已,我用右邊牙齒吃。”
黎越洋的眉骨高,微微低頭時,容易顯得本就沉靜的眼睛更加深邃,一看就是憋着許多彎彎繞繞心思的狡猾狐狸。
看她在這兒瞎顯擺,卓曼咬了口甜筒脆脆皮,也懶得跟她裝什麼禮貌了,拿着自己的甜筒碰了碰她的甜筒:“牙根本不疼吧,來徐珍這拔智齒問我話呢?”
有點被猜準的尴尬,又有點無奈的好笑,黎總正經回答:“沒有,過年應酬多,上火了就疼。”
卓曼嗤笑一聲,上前直接抽走她的甜筒,幹脆利落地扔到一邊的垃圾桶裡,又啃了口自己的甜筒脆脆皮,淡定道:“黎越洋,你臉腫了。”
黎越洋一愣,轉頭看向一旁的店鋪玻璃面。
欸,你别說,左邊臉确實在體積上有一定的膨脹與增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