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并不好走,因為時間不同,風向也和上次回程時不同。麥克思畢竟是個初學者,指揮着我們忙活了好一陣子。待終于擺正方向後,我們都精疲力盡了,隻能躺在甲闆上任由它漂流在回程的航線上。
“這個是什麼?”金水問。
“就是個小球。”鄭嫂臨行前一定要把這個送給我,照她的說法,玩這個木球會幫我健腦恢複記憶。可球畢竟隻是球,也就這樣抛抛耍耍,也想不出還能怎麼玩。
“真的嗎?鄭嫂還活着?”
“什麼?那母老虎?唉~好不容易耳根清淨幾天。”
“說什麼呢,那可是鄭嫂诶!而且他們說糧船上留了不少物資,還有豬仔呢。”
“肉?對啊~都快不知道肉是什麼味了。”阿吉聽到這個後才從躺着的麻袋上挺起身來說,“好!清點船隻準備出航把他們都接回來。”
水手彭彭聽了後黑着臉說:“可是旗艦滲水都沒排完,能用的救生船也就改造修了送給他們的這一艘,就算他們肯還給我們用,這一艘船根本就載不了多少人和東西。”
他們讨論着,本來我們插不上嘴,直到聽到這個後,麥克思猶豫着說:“我……我不想還你們。”
對他忽然而來的話,讓所有人都不免意外。
“兩周,兩周後我和你們一起去接他們回來。”
昨夜那個洋人對他說的話重現在了我的眼前,我忽然明白了他這麼說的目的。在船隊的人小聲罵他的時候搭住了他的肩說:“麥克思啊,就算船隊真的想把人接來也沒這麼快,憑這麼小一艘船不可能運回什麼的。但是現在他們兩邊的人需要通信,隻有這艘船可以當通信船。”
麥克思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這陣沉默讓船員們以為我勸服了他,不再碎語。
“不過,想要不損一卒地撤退,必須先搞定不斷攻擊鄭嫂那邊的那幫人。”我剛剛也已經和他們彙報了戰争的事。
“那有什麼難的?那老太婆打不過他們的原因無非就是武器的問題。對方有現代兵器,可我們這邊隻有冷兵器。如果我們有了槍局勢久不一樣了。”麥克思說着,從腰袋裡掏出了一把手槍,槍頭指着天空舉起來道,“唉,這種時候就應該放上一槍才夠帥的,可是現在彈藥實在太緊張了不能浪費。”
他用餘光觀察着麥克斯,然後笑着說:“别擔心,小洋人,我們去那裡的時候會帶上你的。”
“真的嗎?”麥克思的眼珠子這才恢複了些生氣。
“當然,雖然你真的很有駕船天賦,這麼短的時間就能獨立在這兩地打個來回。可畢竟駕船的經驗還不成熟,聽說今天在過河口的時候不是也沖老遠差點回不來嘛?就讓我阿吉船長趁着這段時間好好訓練訓練你。”
氣氛好不容易稍稍好轉了些,昊趕緊趁着這時機說;“我們也該出發了,得趁早把雞仔交給西門太太,要是不小心死了,這一路的功夫可就白費了。”
雞仔是鄭嫂那邊送我們的第一批禮物,兩公兩母,隻要飼養得當,就可以受精養出更多的雞仔。這也算是信物,一方面畢竟是人工養殖的家禽,好讓阿吉他們相信我們的确見到了鄭嫂。另一方面,對我們也是一種交易,好讓我們相信,隻要我們肯幫他們,我們接下來就會得到更多的雞仔豬仔,我們能建立起一套養殖系統。
“真真了不起,有了肉吃,城裡人的營養不良問題就能解決了。”西門太太見到我們的雞仔後兩眼放出了光,趕緊指揮我們給小雞們搭住的棚子。
倉庫裡的儲備肉在海嘯退去後不久就吃完了,雖然靠一些商超遺址裡找來的蔬菜和糧食作為種子建立起了農業,但肉類就沒法起死回生了。偶爾打到一隻野鹿也不夠分的,雖然擺脫了餓病,但當下我們大多數人其實都因為營養單一而面黃肌瘦的。
梯田周邊原本就有很多可以利用的建築廢料,搭個雞棚也不是什麼宏大的工程。可對沒經驗的我們而言還是花了九牛之力。好不容易完工後,隻得攤在一旁休息。
“最近還是很少人來幫忙嗎?”昊看着一旁堆成小山的包菜問。
“可不是,上次去城裡發了頓脾氣後還勸回了幾個,但過不了幾天,特别是顧大叔死後,就沒人來勞動了。”西門太太說,“如果繼續這種自由主義體制,不建立些法度強迫人勞動的話,我們遲早要一起餓死。”
“餓上幾天就有人回來了吧?”
“到那時就晚了,長得再這麼快的菜也得十天八載的才能成熟。”西門太太用木闆車裝了些菜說,“你們幫我給中文大學送些菜去吧,聽說老喬生病後,羅老師一直都忙得很。剩下的爛菜記得讓她收回來堆肥。”
堆肥是什麼意思?
“這裡的土地是圍海造陸形成的,本來目的就不是為了種地,土地裡幾乎沒什麼養分。再加上我們收集來的種子本來就是食用蔬果留下的種子,不是優選的種子。所以種出來的就這樣的菜。把腐爛的剩菜,糞便化解到土地裡,土地吸取了它們的養分就會重新供應到新生長的果蔬裡。”西門太太說,“你們這些年輕人可能覺得不可思議,可我覺得那才是正常的世界。如果老的生命不死去,便不會給新生命成長的空間和養分,我們人類就是打破了這種平衡才落得現在這種結果。”
我們跟着她的視線望向西邊,落到西山的太陽正試圖把天邊染成黑色。
“自然太偉大了,人類以為自己可以掌握一切,進入人類紀後我也一度以為人類的進步要失控了。還好最後,自然還是讓人類見識到了平衡的偉大。戰勝AI的不也不是人類,而是自然嗎?要不是能源枯竭,恐怕到現在人類已經被機器消滅光了。好在自然像是神一樣用平衡修複了這些,我們這些人才能在這裡苟延殘喘。不過,我也不害怕死亡,等我什麼也做不動了,也該化塵歸土,貪戀活着違背自然之道。你覺得呢?李作家?”
嗯,難道不是如此嗎?如果沒有今天的夕陽,就沒有明天的朝陽。日夜,新舊,生死,這世界的一切都用循環維持着平衡,因死而才能得生。
“時間不早了,我們早些回去吧。”還沒等我有更多的想法,昊起身說到。
也是,我們得趕在天黑前回家,這之前還得繞路去趟中文大學。
聽說了我們在工業區的見聞後,羅大嬸也露出了笑容。化肥,種子,家禽家畜,這些詞組無一不代表着希望。
“那個,不是魯班球嗎?”卸菜的時候,我在一邊幫不上手,昊讓我在一旁休息,所以我把玩起了那個木球來。
“你知道這個球嗎?”
“怎麼說呢,中國古代的小玩意兒,不過近代後會玩的人就很少了。”
“這個,有什麼玩法嗎?”
“該怎麼解釋呢,這就是個謎語球,找到解法後就能把它拆開。大緻就是這麼玩的。”
原來如此,原來不是拿手上簡單把玩的小玩意兒。“那該從哪裡開始解呢?”
“具體玩法我也不知道,不過精通木匠的陳木匠和王胖和尚應該知道吧。你有空的時候可以請教下他們。”
聽她這麼說,我忽然對這球感興趣起來了。
說到這裡,我想起特意給羅大嬸省的那個豬油餅了。這期間受了羅大嬸不少照顧,也吃了她不少東西,所以嘗到這種美味後第一個我就想到了她。隻是沒想到,羅大嬸一定要回贈給我們一些烤糖餅。
我們正好把這當晚餐,邊啃邊回城。
“麥克思,今晚去我家睡吧。”猶豫了一陣後,我終于決定開口。
麥克思回過頭來看我,沒有說話。
“反正你今天一個人回家也一定會睡不着吧。”我說,“放心吧,兩周後我們會和你一起去把你兄弟救回來的。”
我的話好像并沒能勸到他,他臉上回應我的笑容更像是出于禮貌。不過來日方長,這段時間裡還能好好想辦法勸他,當然,最終解開他心結的還是得成功把他兄弟救回來。
船隊之前有贈給我一小盅酒,正好趁着今天拿出來。麥克思的故事講了很久,就在一夜要過去的時候,幾聲槍響使我們從夢中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