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雙腿早已溶解,糾纏在一起,看不出原本模樣。
由于脫離了模具,肌肉此時已經自行流淌成了詭異的麻花狀,又被他一路爬行,零零落落掉下許多碎肉,看上去像一堆高溫下融化的軟紅橡皮泥。
橡皮泥裡,零零散散嵌了幾塊大小、深淺不一的堅硬寶石。
他身上除了自己流的血之外,還有濺在臉頸上的、屬于别人的血迹。
在少年看到穿着北聯風格時裝的莫妮卡時,眼神怔忪一瞬,喃喃:
“阿爾法哥哥?”
他在叫出這個名字的一瞬,就兩眼一翻,放心地暈了過去。
莫妮卡瞳孔驟縮,原本搭在毒藥針劑上的手,迅速夾起另一支針筒。
她快步上前,蹲身,快狠準地在他心口紮了一記腎上腺素,又脫下外套裹住少年流血的雙腿,遮掩痕迹,随即将他攔腰抱起。
入手時的觸感令她心頭一顫。
少年的腿已經感受不到骨頭了。
她在頻道裡喊了聲拉爾,對方立即傳給她一張帶路線标識的虛拟地圖,終端展開路線導航,地圖的實時縮小版清晰地投影在她的虹膜上。
……嗯,還是網遊版的。
能随玩家面向方向,實時旋轉的小地圖。
拉爾貼心地提示:
“你還可以選擇鏡像旋轉和固定視角。”
莫妮卡咬着後槽牙:
“不用。”
在她渾身是血地踹開監控室大門的時候,林司青已經準備好了急救需要的萬能血包和高彈繃帶。
他在監控裡見過,少年是如何在昂貴的古波斯地毯上,拖着形同累贅的雙腿,一寸寸爬向雜物間的。
因此實際見到對方慘狀時,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不管是關于少年的傷勢、手術的艱難程度、對方的存活概率——還是地上人類的喪心病狂。
現場查看之後,他微調了一下提前想好的手術方案,就立刻開始了搶救。
溶解掉的肌肉很難複原,鑲嵌在肌肉裡的寶石與血肉攪成一團,像寄生在體表的瘤子,一時也難以拔除。
他隻能先止血。
莫妮卡喘着氣将少年放下後,撐着膝蓋緩了緩,擡頭望向林司青:
“一定要救活他……至少要讓他能開口說話。”
林司青有些訝異,以莫妮卡的性格,竟然會對任務對象之外的人命如此上心,但情況緊急,來不及多問,剪斷繃帶,貼着皮肉撫平,淡淡應了一句:
“盡力。”
拉爾靠着椅背,在光屏前監視着現場狀況,低聲提示秦為傾:
“C(commander,指揮官),剛剛黑進他們的員工終端,發現川上愛麗絲的節目提前了。”
秦為傾有些詫異,但她沒有問為什麼:
“我還有多少時間?”
“十分鐘。”
他頓了頓,還是附加了自己的猜測:
“我看到川上命聯系了工作人員,或許是他做出的調整。”
秦為傾颔首,看向舞台——
舞台已經通過機關下沉,與地面平齊。
演出告一段落,現在是賓客們的交誼舞時間。
燈光漸次昏暗,由無數塊光屏做成的地闆随之亮起,虛拟水波泛着微光,二百多雙矜貴鞋底踩在上面,如履海面,蕩開相互交融的漣漪。
拉薇兒·古斯塔夫有腿疾,無法跳開場舞,這是上流社會公認的事實。
一般,她會在舞會快結束的時候才露面。
頂替她的,是被她的盛名對比得黯然失色的妹妹,蔻德·古斯塔夫。
黑島集團不受寵的小公主,身材嬌小,面容與拉薇兒迥然相異,有着斯拉夫人種的影子,臉廓圓潤柔和,一身中規中矩的男士黑色西服,袖口與領口露出的,卻是惹眼的紅色内襯。
她的舞伴正是褪去演出服的拉斐爾。
他裹着香槟色水鑽修身晚禮服,舞者特有的柔韌修長的身體線條使得他穿女性禮服也毫無違和感,舉手投足間充斥着中性美,一颦一笑都抓人眼球。
距離川上愛麗絲出場,還剩五分鐘。
起爆物位置,不明。
秦為傾低頭看向腳下的地面,用腳尖踩了踩,地闆就像是有感應一般,輕易泛起波紋。
她壓低聲音:“T,之前拉斐爾表演的時候,覆蓋全場的磁場,能再用一次嗎?”
拉爾看了眼倒計時,右手一抹屏幕,将右下角的酒店管理員面闆推了上來:
“一分鐘。”
秦為傾原本站在舞池邊緣,聞言,開始奮力向中央跑去。
蔻德和拉斐爾的開場舞很快結束,“俊男美女”們兩兩成對,在“水面”上共舞。
這其中,唯一沒有舞伴的秦為傾就顯得有些突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