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
莫妮卡擡起臉,以便讓衆人看到她帽子下戴了黑色美瞳的臉。
年輕,而且是個女人,這足以讓大多數人放松警惕。
她作出惶恐的樣子,搶先控訴道:
“我是今天來參觀的J.R集團的人,剛才被不知道哪裡來的人劫持了,他從上面跑了!快去抓他!”
空出一塊的電梯頂部證實了她的說法。
如果是在除這裡之外的大部分情況下,她的招數都是通用的。
和屍山血海裡走過來的奈落小隊不同,地上人自诩文明,不會輕易對女人孩子動手,也不會對投降的人開槍。
所以當第一發子彈在她右腿爆開的時候,莫妮卡完全沒有防備。
她悶哼一聲,單膝跪地,隻聽一群荷槍實彈的保安背後,一道冷酷聲音:
“敢進來的,都殺了。”
竟是不必知會任何人。
莫妮卡将牙幾乎咬碎,就地一滾,避開傷腿,随手掀起掉落的鋼闆天花闆作為遮蔽物,躲到電梯死角。
下一刻,電梯外保安已黑壓壓靠近,密集子彈掃射過來,幾顆反彈迸射,擦過她蒼白臉頰,灼出血痕。
在軍校有針對疼痛的忍耐訓練,可這還是她第一次在實戰中受傷。
她的精神還未煉成銅牆鐵壁,因此意志動搖了一刹,剛才滾進來的速度慢了一拍。
右小腿中了一槍,血液泉湧漏出。
“嘩啦——!”
隻聽一聲巨響,衆人驚駭,莫妮卡臉色慘白地擡頭望去,透過開了天窗的電梯頂,看到Q已然徒手撕裂一根鋼索,電梯劇烈顫抖,平衡崩塌一角。
“殺了他!”
領頭人瞬間意識到了什麼,高喝:“不能讓他們下去!”
話音未落,槍聲四起,震耳欲聾,子彈全照着電梯頂部掃去,頂部鋼闆被打得坑坑窪窪,有幾顆子彈穿過空洞,在黑暗的電梯井裡擊中四壁,伴着脆響,迸出明黃火花。
莫妮卡擠在逼仄電梯内部,盡全力蜷縮在鋼闆背後,躲避槍林彈雨。
頭頂還在傳來令人牙酸的吱呀聲,電梯劇烈晃動,隻聽上方傳來Q的一聲提醒:
“站穩了!”
莫妮卡驚駭,扶着牆壁勉力站起,與此同時,連接支撐着電梯的最後一根鋼索被他徒手掰斷,電梯四角與電梯井碰撞摩擦,發出刺耳銳鳴,搖晃着急速下墜。
莫妮卡屏住呼吸,後背緊緊靠着牆壁,勉強支撐傷腿站立,精神高度緊繃,準備迎接那不知何時到來的重力沖擊。
好在,隻落了五層,電梯便在一片煙塵中到了底。
她悶哼一聲,滾落在地,雖然做了萬全準備,但傷腿還是受到擠壓,溢出大量血液,本能地發出一聲痛呼,幾乎不敢去碰那條右腿。
Q的掌心已然血肉模糊,攀着天窗跳下,眼看電梯門就要閉合,連忙擡腿将掉在地上的鋼闆踢過去抵住自動門,彎下身,擡起莫妮卡一隻胳膊,将人架起。
她痛得發抖,Q小聲道一句冒犯,将人橫抱起來,小心避開右腿傷口,跨出電梯,邊走邊解釋道:
“抱歉,情況緊急,沒來得及說明。這裡才是真正的核心區。”
莫妮卡無力與他計較這些細枝末節,隻喘着粗氣道:
“你說你來過這裡,意思是,他們确實有用灰人做實驗?”
Q沉默片刻:“是,隻是當時我沒将自己待的地方,和黑島商會研究所聯系起來。如今一看……果真是這裡。”
莫妮卡按亮終端,在一片漆黑的地下室裡照亮走廊,隻見前方走廊悠長,門卻不多,隻有寥寥幾扇。
“他們随時會追過來,我們分開,速戰速決。”
莫妮卡惱恨自己傷了腿,成了拖累,打定主意要提高效率。
Q依言将她放在其中一扇門口,卻沒完全聽她的:“你進去探,我在門口替你守着,如果聽到腳步聲,我會給你發信号。”
“那你去找武器。”
莫妮卡靠坐在牆上,撕下衣角,在傷腿腿根處紮緊,止血。
她知道,如今上面有一群人等着給他們倆吃槍子兒,如果真的像來時那樣兩手空空地上去,逃不過一個死字。
不,現在連能不能上去都是個未知數。
電梯井已經毀了。
Q沉默片刻,應了句:“萬事小心。”
“有數。”
冷聲回應。
莫妮卡勉力走進屋内,沒有開燈,隻用終端的燈光照亮。
這是一處淩亂的實驗室,擺滿了看不懂的實驗器材,一台像是什麼萃取器的機器還在運轉,房間盡頭清理出一塊空地,擺着個實驗椅,椅子上躺着個人影。
莫妮卡瞬間警惕起來,将終端光線調到最暗。
這種亮度,她可以毫不費力地看到對方的臉,對方卻不一定能看到她的詳情。
當暗光照到對方臉上時,又有一股違和感油然而生。
那是個年輕女孩,臉色極其蒼白。
像是已經死了。
研究所将一個死人放在這裡做什麼?
總不能是鎮宅吧?如今北聯聚居地,還有人信這個?
莫妮卡心念電轉,謹慎靠近,隻見那具屍體的太陽穴上連接着電極,頭上戴着笨重頭盔,頭盔另一頭連接着電腦,可電腦上飛速閃過綠色代碼,她一句也看不懂。
用終端拍了幾張照,打算回去之後發給拉爾,她又靠近屍體,确認對方真的已經死亡。
皮膚還有彈性,但屍斑很重,應該死後不久,或是經過了防腐處理,能聞到淡淡的福爾馬林味。
不必顧慮死人會暴起傷人,她放心調高終端亮度,拖着傷腿,打算仔細搜尋這間實驗室。
可就在亮度調高的瞬間,她不經意間掃過屍體的臉,覺得有些眼熟。
事情過去沒多久,她順利地将這張臉與一則新聞報道聯系起來——
北聯時報晚報——
新戈迪·豪國際大橋附近的入海口發現一具女屍,生前疑似勒索國民歌姬川上愛麗絲。
這具屍體,正是那具沒被打碼的女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