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派翠西亞最滿意的一首歌。
她孤注一擲,壓上自己全部才華,要搏一個在北聯聚居地上桌參與成名遊戲的機會。
錄完一曲,用終端做好後期,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愛麗絲唱得口幹舌燥,也顧不得嫌棄,拿過啤酒罐,猛灌好幾口。
派翠西亞低頭上傳作品,進度條讀滿,終于顯示“上傳成功!”的字樣。
愛麗絲湊過來,難掩激動:
“賬号恢複正常了嗎?”
“不知道。”派翠西亞輕聲道,“能發作品,應該就是了吧。”
愛麗絲仰脖将一整罐啤酒全都幹了,扯下拉環,套在自己的食指上,打了個嗝兒:
“先拿這個做我們S9組合的隊内标志,等以後有錢了,我送你一個大的!”
樸素的易拉罐環醜不拉幾,還硬邦邦的。
派翠西亞倒是沒有嫌棄,也将自己的那個摘了下來,套在左手食指上。
兩個女孩将手挨在一起,拍了張照片,當作賬号頭像。
兩隻分屬于不同女孩的手,擺出圓滿的愛心造型,一模一樣的廉價易拉罐環,透出一股真摯的可愛。
這個時候的二人,是真的相信,自己能夠紅遍整個北聯聚居地。
因為愛麗絲伸手,遙遙指向對面若隐若現的中央建築,那裡是北聯聚居地最大的娛樂場所,“THE TOWER”,塔,高達196層,在183層,便有着舉世聞名的音樂廳“夏洛特”,是社會名流的聚居地,所有音樂人夢想中的聖殿。
她說:“總有一天,我要在夏洛特獻唱!我要叫北聯聚居地的人都聽到我,看到我,叫我一開口,所有人都豎耳傾聽,大街小巷,都知曉我的名字!”
派翠西亞看着光彩四射的女孩,被囚禁在籠中十六載的野心與激情,似乎也被調動了起來。
一開始,她隻是想要一把吉他而已。
但現在,她好像也有些想知道,在“夏洛特”表演,是什麼滋味了。
……
浏覽量和點贊量如二人所想般迅速起飛,達到了一個對于新人來說很可觀的地步。
正在二人的事業蒸蒸日上時,派翠西亞的終端打來了一個未知電話。
她出走後就拉黑了家人的電話,理論上來說,這個世界上除了父母,再沒有人知道她的存在和聯系方式。
但電話就是打來了。
深夜十一點,也不會有這麼敬業的騙子,會在這個點還勤勤懇懇工作。
她此時正在伏案寫歌,靈感被打斷,不滿地接通電話:
“哪位?”
對面果不其然響起了父親的聲音:
“派翠西亞!”
她忍住挂掉電話的沖動,心裡對父母還是有一份若隐若現的愧疚,壓在爆發的委屈和不滿之下:
“有事嗎?”
她本以為是勸她回家的電話,誰知,确實是勸她回家,原因卻并非她預想的那樣,是出于專制大家長的蠻橫:
“你媽媽住院了!”
随之發來的,是一張母親躺在病床上的照片。
派翠西亞的腦子懵了。
走之前還好好的,怎麼突然住院了呢?
她顫抖着手放大照片,照片裡的母親被醫院白色的被子蓋着,隻露出半張側臉,挂着點滴,不知情況如何。
她再也寫不下歌了,匆匆起身。
本已快入睡的愛麗絲,聽到動靜,迷迷糊糊問了句:
“要睡了嗎?”
派翠西亞披了件外套:
“家裡出事了。我回去一趟。”
愛麗絲立刻清醒了。
派翠西亞從來不對她說自己家裡的事情,盡管愛麗絲也有所隐瞞,但好歹還是提過一兩句。
這一點讓她覺得,派翠西亞可能也沒真的把自己當作合夥人。
現在對方家裡出事了,她覺得這是個拉近關系的好機會,連忙也赤腳下了床:
“我陪你去。”
“不用。”
派翠西亞不想讓太多人知道她的身世。
盡管愛麗絲不會把她送進所謂集中教養中心,但她還是下意識抵觸讓對方知道她身份的不正當性。
——她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并非父母親生了,連身份證也沒有。
和愛麗絲這個天之驕女,有天壤之别。
愛麗絲可不知道她心裡的彎彎繞,隻是執意要陪同:
“萬一你回去了,再出不來怎麼辦?萬一他們是騙你回去的,怎麼辦?”
前一個問題,派翠西亞倒是沒在怕的,她能出走第一次,就能出走無數次。
而後一個問題……
脾氣一向溫軟的派翠西亞,也難得語氣生硬起來:
“愛麗絲,他們不是這樣的人。”
她離開時,一如既往地輕聲關門,但那聲輕微的關門聲,好像叩在了愛麗絲心頭。
愛麗絲心底,總有一股強烈的不安,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