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彎腰,但是傷口太痛,一下子跪倒在地。
拒絕了旁人的攙扶,她跪在地上,把滾落一地的三明治,沉默地一個一個撿回袋子裡。
有人看不過去,勸道:
“還是先去處理傷口吧,他一定也希望你能活下去。”
溫蒂垂着頭,任由衆人将她帶走,懷裡一直緊緊抱着那袋三明治。
躲在一旁、全程目睹了這場慘劇的費文與瑪姬夫婦,瑟瑟發抖,根本不敢站出來,害怕會被溫蒂一刀捅死。
瑪姬緊緊攥着費文的手,死盯着溫蒂,看到對方木然的、失去靈魂的臉上,那長長的眼睫低垂,眼睑下方,一滴淚也沒有。
……
不久後,費文與瑪姬因渎職、擾亂公共秩序、妨礙執法、迫害公職人員、違反灰人不得滞留地面的禁令等多項罪名,被灰人政府官方逮捕,即日執行死刑。
自爆系統的廢除,也以此為契機,悄悄在奈落小隊内部,被提上了日程。
瑪姬早早地把女兒菲奧拉托付給了親戚,因此站上刑場時,心無牽挂,一言不發。
她不肯交代被送上地面的派翠西亞的下落,執法人員無奈,隻能派人慢慢搜尋,心中又給她罪加一等。
倒是丈夫費文,人已經被綁在了死刑台上,仍然當衆斥責灰人政府對第七區不聞不問,才導緻妻子罹患抑郁症,把孩子送了出去。
如果第七區的天窗能夠及時修複,如果第七區的物資能得到公正的分配,他們将會是個平凡美滿的四口之家,妻子不必為孩子與自己相仿的未來日夜啼哭,小女兒也不會剛生下來,就被迫與父母生離!
他的斥責引發了第七區人民強烈共鳴,苟活在第七區的大部分罪民,壓抑許久,早就看不慣灰人政府那套區别對待了,在刑場上就開始群情激奮,甚至試圖劫走犯人。
前來親眼見證二人死亡的溫蒂,在混亂中與瑪姬對上了視線。
溫蒂噙着笑,眼裡閃着滾燙的淚花,在瑪姬差點被劫走時,将手從大衣口袋裡掏了出來。
一秒後,瑪姬隻覺得胸前一涼,再是一痛。
低頭時,看到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已沒入胸口大半。
她認得,這是溫蒂的丈夫亞森,生前用來挖出妻子體内炸彈的匕首。
隔着十幾米的人群,那把匕首準确地沒入了她的心髒,不知這個失去丈夫的女人,私下裡究竟練了多少次。
瑪姬在走馬燈中忽然有些恍神地想,這把匕首很鋒利,因此割開皮肉的時候,其實不是特别疼。
既然如此,那個時候,她為什麼會哭得那麼痛?
瑪姬思考着這些,向後倒去。
隻花了一個眨眼的時間而已。
她被激憤的人群托舉起來時,已經沒了呼吸。
因此她不知道,溫蒂也在不久之後,被憤怒的罪民暗殺,屍體送到了她尚年幼的兩個孩子跟前,神魂去了天上,與故人重逢。
不久後,爆發了布萊克執行官在任期間的第三次罪民暴亂,但很快被殘酷鎮壓。
收養菲奧拉的親戚也參與了這場叛亂,身死後,菲奧拉流落街頭,被罪民Q撿了回去——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年輕的菲奧拉對當年父母的事情一知半解,因此在十年後,面對敵視自己的莫妮卡,隻簡略交代了一番自己知道的内容:
“我的父母不知道有自爆系統的存在,耽誤了你父母回報任務的時間,導緻炸彈爆炸,後來我父母也被處刑了——不過我想說的不是這個!我記得很清楚,我媽媽曾經跟我提過一件事:孕檢的超聲波檢查,可以查出炸彈的位置!”
莫妮卡還沒開口,就聽菲奧拉壓低了聲音:
“如果你想把炸彈取出來,我會幫你的!”
莫妮卡如今知道,就是菲奧拉的父母害得自己的父母身死,但聽了細節後,隻覺得當時種種,全是無可奈何,即使想遷怒,也生不起怨怼之心,隻倦倦轉身,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等等——!”菲奧拉想拉住她,又怕惹她讨厭,隻能搶先一步攔在她面前,“就算你覺得這個不行,我還可以幫你做其他的,我——”
“莫妮卡。”
秦為傾從走廊另一頭走過來,特意提高了聲音,隔了段距離就開始叫人:
“地上普羅維登斯公司的聯絡,川上愛麗絲小姐在詢問,我們的調查進展。”
川上愛麗絲在問,襲擊她、導緻她兄長死亡的兇手真身的調查進展。
然而至今為止,隻知道派翠西亞的人生軌迹——甚至莫妮卡還沒來得及看拉爾寫的報告,在派翠西亞死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莫妮卡有些煩悶——要如何向愛麗絲小姐交差?
見莫妮卡有事要忙,菲奧拉不好再留,隻倉促地道了個别。
秦為傾一如既往親切地揮手作别,莫妮卡卻冷着一張臉。
秦為傾沒有在意,也沒有過問兩個人到底談了什麼。
她将莫妮卡帶回休息室,後者剛一踏入,就露出些許愕然來。
Q和林司青已經歸隊,此時正和拉爾一起圍坐在沙發上,各自安靜做事。
林司青打開終端資料庫,在看文獻,拉爾則在有一搭沒一搭地玩切水果遊戲。
Q一圈圈地往手上纏繃帶。
秦為傾将莫妮卡引到沙發上坐下,自己則在她右手邊落座:
“趁現在人齊了,來投個票吧,增加第五名隊員的申請已經得到執行官批準,現在隻需要我們内部投票,就能接納Q——”
“我不同意。”莫妮卡忽然冷冷地打斷她的話頭。
Q對此不是很意外,秦為傾則有些詫異地擰眉看她。
莫妮卡卻再次重複了一遍:“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