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莫妮卡身邊時,他特意頓了頓,将一樣東西塞到她手裡。
莫妮卡起初不敢接,在看到那東西之後,才有些恍惚。
是一本便于攜帶的、小巧的《白神典》,神光教的書。
她滿頭疑惑地擡頭看Q,對方垂眼看她,神色平淡:
“本想托人轉交。這是你哥哥的東西,他讓我在你二十歲生日時給你——可惜今後恐怕不會再見,隻能提前給了。”
莫妮卡怔住,對方卻已經轉身離開。
她連忙追前幾步,在人潮中高喊:
“你怎麼會認識我哥哥?”
哥哥怎麼會和罪民混在一起?
罪民大多在第七區紮堆,又怎麼會和住在第三區的哥哥有交集?
為什麼哥哥從未提過?
Q沒有回答。
莫妮卡低頭去看白神典,已經被翻得很舊,但書頁完好,封面包着透明薄膜,裹得嚴嚴實實。
真奇怪,哥哥不信教啊。
更何況還是地上的教派。
法羅斯瞥了一眼封面,眼神凝住,緩步走來,禮貌地微微躬身:
“可以借我看一眼嗎?”
莫妮卡有些抗拒地将書抱在懷裡。
這是她哥哥的東西。
而面前的教皇,隻是她的任務委托者。
法羅斯也不強求,視線再度掃過封面:
“這本神典,隻在教會内部發行一百份,這一本的主人,我認識。”
莫妮卡仰頭,剛要問他,怎麼認識的哥哥,極其靈敏的聽力就捕捉到了安保隊長的輕聲命令:
“開槍。”
她蓦然回首,隻見一名安保将槍口對準走上棧橋的Q後心,正要扳動扳機。
一聲“住手”還未出口,血花已經飛濺——中槍的卻不是Q,而是一名為他擋槍的罪民。
人群霎時間亂了起來!
罪民們沒了一開始跟在Q身後的從容,自亂陣腳,紛紛往棧橋另一頭擠,而Q也意識到了來自身後的殺意,明白一場屠殺在所難免。
他逆着人流,迎着黑洞洞的槍口,在棧橋入口處站定,擋在了逃竄的人群身後,成了阻在罪民和槍口之間的一堵堅壁。
秦為傾堅定按住還在冒煙的槍口,嘴角噙笑,眼神很冷:
“你在做什麼?”
隊長咬着牙問她:
“你還記得,這群人的祖先,是怎樣害得灰人差點覆滅的嗎!?”
“我記得。”秦為傾嘴上說得溫和,手上卻絲毫沒有放松,“他們的祖先受不了地下艱苦,偷偷跑去了地上,被地上人發覺,差點攻入地底入口。”
那次如果不是灰人中出了十幾位冒險炸斷電梯的英雄,以血肉之軀毀掉入口,灰人恐怕難逃覆滅。
隊長怒道:“那你還幫他?現在的情況,和曆史重演有什麼區别!?”
“如果他們要引爆炸/彈呢?八号電梯炸了,難道就是好事?别忘了這些電梯是怎麼修起來的,四百年前被炸毀的入口,至今都沒能修複,這可比幾個罪民逃上地面嚴重多了。”
地底的電梯修建困難,炸一個,少一個。
“……”隊長陷入兩難。
秦為傾拍了拍他的肩膀:
“現場我的職銜最高,即使出了事,也有我擔着,輪不到你來為難。”
隊長目睹着罪民們蜂擁進入電梯,知道事态不可挽回,再加上秦為傾的承諾,肩膀緩緩回落,神情動搖。
秦:“我知道Q是什麼樣的人。Q會盯着他們,我也會。”
Q遙遙站着,望向這邊,身上臉上還濺着血。
他應該猜到,是秦為傾保住了這一批罪民,沉默地彎下頭顱,右手按在胸口,行了一個肅穆軍禮,随後轉身,綴在隊伍最後,踏入電梯。
大型電梯内部擠擠挨挨,可載二百人的電梯緩緩啟動。
隊長滿心擔憂,望着逐級上升的電梯,隻覺得山雨欲來。
秦為傾也擡頭,望着那架載滿老弱病殘的電梯,眼中神情難辨。
她以一己之力,執意保下這部分罪民,也就代表着承擔所有責任。
今後這批罪民,如果在地上犯了事,牽扯到了地下,第一個被開刀問斬的,就會是她。
拉爾是除了她之外,第一個想到這一點的,沉默片刻才評價道:
“不值,給自己找麻煩。”
秦為傾答非所問:
“你知道四百年前,是誰舍棄生命,炸塌入口,拯救了灰人嗎?”
拉爾:“不關心。”
林司青忽然開口,替她答了這個問題:
“也是罪民。”
“……”
秦為傾:
“他們該贖的罪,早就已經贖完了。差異化罪民,隻是為了給普通民衆一個念想——一個,自己還不是最慘的念想。”
以此為支點,渡過,地下世界的漫漫時光。
代價是,針對罪民的欺淩和歧視。
因此,所謂罪民,隻是一群用來轉移注意力的替罪羊罷了。
拉爾默然。
他天縱奇才,卻不懂政治。
奈落小隊裡,隻有秦為傾看得清楚,因此對待罪民,從未偏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