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思緒已經有些渙散,沒意識到話題已經跑偏:
“如果北聯能和唐洲一樣……沒有罪民……你會不會……活得比較輕松一點?”
“不會。”林司青斬釘截鐵地回答,就好像曾經思考過千百遍,“人口基數不一樣。北聯的灰人基數注定會分出更清晰的階級制度。人數越多,組織架構就會越複雜,有些東西是沒辦法控制的。”
“……也是。”
秦為傾話音剛落,就被林司青将腿放進了醫療室的修複艙,裡面綠色的修複液清淩淩地蕩漾着,她在傷口接觸到修複液的一瞬間條件反射地縮了回來。
剝皮抽筋地痛。
林司青面無表情地按住她的膝蓋,強行讓她的整條小腿都泡在修複液裡:
“不想德古瑪和諾亞在背後搞小動作,就快點好起來。”
她攥緊了拳頭,滿頭大汗,劇烈喘息了好幾分鐘才緩過來,習慣了這錐心刺骨的痛。
修複液能快速修複傷口,代價就是人體難以承受之痛。
莫妮卡在一旁默默站着。
她也泡過。
現在看着秦為傾泡,她有點幻痛。
拉爾倚着門框,揉了揉被咬出牙印的右手:
“我在監聽他們。”
秦為傾瞥了他一眼:
“什麼時候放的監聽器?”
“和GPS一起放的。出發那天。”
拉爾晃了晃終端,炫耀一般:“超絕續航。”
出發那天,上船之前,拉爾無意間撞了法羅斯一下。
就是在那個時候,偷偷在對方終端側面貼了GPS定位。
隻要他不仔細檢查終端,就不會發現。
秦為傾喘了口氣:
“轉播。”
拉爾撇嘴,把監聽端分享給了秦為傾。
隻聽那邊諾亞的語氣有些激動:
“你這份大禮,代表着什麼,你明白嗎?”
法羅斯:
“話說到這個份上,你是不信嗎?”
“這和信任沒有關系。”諾亞字斟句酌,“實際上,你的要求對我來說不算難,甚至我們今晚的計劃,本來就是要這麼做的。你現在換個條件還來得及。”
法羅斯語氣平淡:
“不換,就這個條件。我會說服他們出幾個人跟我一起去,如果他們不去,我一個人去也是一樣。事成之後,依舊是要麻煩你過來接應。”
這次,諾亞沉默了更久。
她說:
“今晚的事情如果成功,确實能像你所說的那樣,舊‘神’隕落,可是你做好準備,讓新神崛起了嗎?”
“如果沒有準備好,我不會和你提這個條件。”
“好。”
諾亞的聲音忽然變得柔軟了些:
“你和你的父親,很不一樣。我和他是宿敵,卻想和你做盟友。”
“榮幸之至。”
聽着那頭的對話,雖然藏頭露尾,拉爾卻聽出了個大概:
“他背着我們拉攏諾亞,無恥。”
秦為傾神色凝重,低頭看着自己泡在修複液中翻開的皮肉。
片刻後,法羅斯發來通訊:
“秦小姐,你在哪裡?”
她報了位置,法羅斯片刻之後就尋來了:
“你們都在,正好,有件事想和你們商量一下。”
已經偷聽了全過程的奈落小隊四人,此時的心情有些複雜。
法羅斯:
“秦小姐,我需要借拉爾一用,同時也希望能得到其他人盡可能的支援。”
拉爾撇嘴,伸出手:
“你先把我的機器人還我。”
法羅斯将兩個機器人放到他手裡,看向秦為傾:
“諾亞小姐會送我們前往清雅島,距離這裡有兩天左右的路程。我在那裡有事要做,需要借你們的力量一用。”
秦為傾:
“我們是你雇來保護你的,你要去哪裡,說一聲就行。”
法羅斯沉靜藍眸定定地看向她:
“不一樣。我要做的事,已經超出了合同約定的範疇。因此,我需要指揮官的現場判斷。”
秦為傾擰眉。
剛才他和諾亞的對話,她隻聽了一半,并不清楚他的所謂條件是什麼。
現在聽他這麼說,她心底有絲絲縷縷的不安,藤蔓一樣纏住心髒。
法羅斯:
“還記得我之前說,要弑舊神,建新神嗎?”
拉爾譏諷:
“我以為你在說大話。”
“說做不到的事,才是說大話。”法羅斯側頭看他,又環顧四周,目光一一從現場四人臉上掃過,“你們在唐洲這些天,感受到了嗎?盡管這裡沒有主流宗教信仰,但每個人、每件事的背後,都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在操控。”
秦為傾怔愣:
“什麼?”
“我們被追殺那晚之後,新聞上關于我們的報道,被歪曲成了‘放逐者’的所作所為。被波及死去的本地居民,光那天我們看到的就有不少,新聞卻一句未提。那雙手颠倒是非,操作輿論,已經駕輕就熟。最重要的是,我從諾亞那裡知道了一件事——唐洲政府,到底在研究什麼可怕的東西。正是因為知道了那樣東西的存在,我才終于想清楚,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報道,他們到底在掩蓋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