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吧。”
她一把一把地揚着骨灰,煙灰色的、暗黑色的骨灰,乘着風,飄向牆外不知名的遠方。
如果有來生的話……
她想。
如果像古華國人信奉的那樣,有來生的話……
他會願意托生成怎樣的人呢?
可惜再也沒有機會問了。
然而拉爾卻像是猜透了她的想法一般,雞賊道:
“下輩子他肯定還會做教皇。”
“為什麼這麼笃定?”
拉爾學着法羅斯的樣子說道:
“凡有受苦者,我必往之。”
秦為傾看着他與法羅斯相似的面容,忽然彎起眼睛,露出了溫柔得過分的笑容:
“拉爾,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麼?”
拉爾嘟着嘴裝無辜。
“你對他評價這麼高,他死後名譽被人這麼诋毀,你怎麼可能坐得住。”
“呃……閑着沒事不小心破了幾個防火牆?”
“防火牆‘恰好’屬于神光教的數據庫?”
“我還‘恰好’發現了一些教團高層的黑料,‘不小心’,‘手抖’發了出去。”拉爾笑嘻嘻,“指揮官小姐,你不會罵我吧?”
秦為傾想了想:
“下不為例。”
半個小時後,二人從牆頭下去,正午驕陽下,被放置在牆頭、已經空掉的瓷白聖壇熠熠生輝。
二人邊走邊交談,遠遠傳來秦為傾的聲音:
“對了,你的中間名是什麼?”
“啊,風太大,沒聽清?”
“算了,沒什麼……”
……
下午,秦為傾和拉爾還有一段行程。
第二區,伍德療養院外。
拉爾站在鐵門外,望着院子裡寬闊的青草地發呆。
“不進去嗎。”
秦為傾問。
拉爾近鄉情怯,竟然像個迷茫的孩子,扭頭問她:
“我見到了她,該說些什麼?”
秦為傾失笑:
“想說什麼說什麼。雖然我不太清楚你們有怎樣的過去,但是你願意來看她,這就代表你還是想和她建立聯系的,是不是?”
拉爾胡亂點了點頭,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
就是腳還是沒邁出去。
他今天已經把入伍以來的所有收入都算好,隻留下生活費,其他的全都打到了阿比蓋爾指揮官卡上。
算是償還這麼多年來,她替他母親繳費的恩情。
錢打出去的那一刻,他如釋重負,就像是一個一直在水裡掙紮的人,忽然之間觸到了岸。
心裡一下子踏實起來。
算贖身錢,也算是開啟新生活的首付。
他現在還記得阿比蓋爾曾經對他說過的話:
“你媽媽住療養院的錢,都是我在給,隻有我才有資格見她。這樣,等你把錢都還清了,我就帶你去見媽媽,好不好?”
現在,他的錢終于還清,也終于有資格見媽媽了。
他能理解,當初阿比蓋爾為何要阻攔他。
因為一個那麼小的孩子,無法接受“媽媽其實不愛他”這件事。
而現在,他的心智已經成熟到,可以無所謂——至少裝作無所謂地面對這件事了。
“走吧。”秦為傾在他背後輕推了一把。
拉爾一個踉跄,邁入了門檻之中。
就像是結界被打破,他站穩身體,一步一步,逐漸堅定地向着建築正門走去。
他在秦為傾的陪伴下,來到療養院前台,兩隻手死死地握在一起,但還是抖個不停,他隻能把手背到身後,澀聲開口:
“你好,我找薩拉·萊特女士。”
前台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你是?”
“她的……兒子。”
前台還未開口,拉爾的終端忽然響起了電話鈴聲。
他說了句抱歉,接通,剛轉過身,就聽電話那頭傳來灰人政府銀行櫃員的聲音:
“尊敬的客戶,您好,您彙款的對方賬戶不存在,由于彙款數額過于巨大,因此特意來電詢問,是否需要重新确認對方賬戶?”
拉爾僵在了原地。
這時,身後傳來前台和秦為傾交談的聲音:
“是的,我确定。薩拉·萊特女士,已經于一周前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