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用的是南梯洲本地方言，而不是通用語。

南梯洲聚居地面積很大，共有三四種不同方言，相互之間基本聽不懂在講什麼。

研究所内的人講的基本都是通用語，幾乎沒有接觸到方言的機會，可阿爾法戴着降噪耳機，窩在莫妮卡懷裡聽得認真，在接應人挂了電話後，用通用語問他：

“‘morona’在方言裡是‘白癡’的意思嗎？”

接應人愣住，随口答道：

“怎麼，你是拉州出身？”

阿爾法搖搖頭，想到他背對着自己看不到，又開口：

“不是。我是在研究所出生長大的。”

接應人沒多想，隻當是有人教過他。

但拉爾視線飄過來，釘在了阿爾法身上，忽然用剛才接應人使用的方言開口：

“誰教的你？”

阿爾法愣了一下，這句話裡有接應人沒用過的詞彙，好在這種方言和通用語有一小部分發音相似，他連蒙帶猜地用通用語回答：

“直覺。也可以說是語感？”

拉爾面無表情地輸出了一大段方言——他在南梯洲生活過相當長一段時間，當時是接了北聯灰人政府的外派任務，生活在地上世界，因此方言講得和當地人一樣順溜。

阿爾法眼神微動，努力捕捉着裡面的音節。

說完後，拉爾問他：

“能猜出來我剛才說了什麼嗎？”

阿爾法整個人都懵了，不确定道：

“有幾個詞重複率很高，但是我不确定是什麼意思，和通用語裡的‘你’的詞根很接近，又有點不一樣，是‘你們’的意思嗎？這段話的意思是，‘你們研究所的監獄……’”

他說到這裡卡殼了，因為後面的詞語完全是他不熟悉的詞根變形。

拉爾沉默片刻，忽然看向秦為傾：

“把這個小孩帶回北聯，綁也要綁回去。”

秦為傾：

“？”

剛才反對得最厲害的人就是他啊！

不過秦為傾大緻明白他是什麼打算：

“有語言天賦的人确實不多，很适合做外交官。不過拉爾，你确定我們需要外交官？”

北聯灰人的原則是隐世避世，根本不需要外交，也不需要宣傳。

先前跟教皇法羅斯的“合作”，嚴格來說屬于奈落小隊指揮官阿爾法·沃德由私交上升為合作的個人行為。

不要說外交官了，他們根本就沒有外交部。

拉爾聳聳肩，看向莫妮卡：

“聖母二号小姐，你說呢？”

莫妮卡對他這個稱呼十分不滿，眼刀冷漠地刮了一下他，漠然道：

“他的體質更适合生活在地下。而且他可能知道關于研究所的情報。我們這次的任務需要他輔助作證，也算是收獲。”

這下于公于私，他們都有理由把阿爾法帶回去了。

莫妮卡平時雖然話不多，但她說出口的理由，總是能說服大部分人。

秦為傾贊歎地拍了拍她肩膀，笑意溫和：

“你和你哥哥越來越像了。”

距離指揮官的位置也越來越近了。

如果沒有那條指揮官親屬不得同樣擔任指揮官的鐵律的話……

莫妮卡先是一僵，又是一喜：

“你認識我哥哥？”

“聽法……德古瑪提過。”秦為傾眼睫低垂，陷入片刻回憶，忽然又笑道，“他說，你哥哥是個能在各方勢力之間靈活遊走的人，就好像是舊世紀裡，秤上的遊碼，能讓秤的兩端保持微妙平衡。他總能讓别人按照他的意願行動。”

莫妮卡聽哥哥在别人口中被提及，就好像聽着一個熟悉的陌生人的事迹。

直升機上衆人沉默了一會兒，接應人忽然道：

“靠，各單位防禦姿态！”

阿爾法還在發懵，就被莫妮卡按住腦袋，身體前傾，她的手護在了他頭頂，接着隻聽一聲轟然巨響，直升機身重重晃了晃，機上衆人被安全帶緊緊捆在座位上，才沒有被甩出去。

接應人罵道：

“是地對空！”

坐在窗邊的林司青回首望去，研究所已經變成了一個渺小的黑點，升起袅袅黑煙，而他們腳下，估摸着是“人道主義組織”的救援車隊正在向那邊飛速行駛。

“攻擊從哪邊來的！？”

秦為傾大聲問。

接應人焦頭爛額地改手動操作：

“追蹤導彈，方向已鎖定，來自聚居地郊外的軍事基地，肯定是我們暴露了！”

他們現在正在往聚居地内部飛行，必須盡快到達機場才行，可現在即使不用望遠鏡也能看到，晴空中有幾枚拖着火光的導彈正在迅速向這裡飛來。

暴露了！

不管他們是被當成竊取研究所資料的竊賊也好，北聯的間諜也罷，或者灰人身份直接暴露，隻有一件事是肯定的——

他們被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