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房間内，破沙發上，胡舍其神态倨傲，擡頭看天，張嘴。
周渝急忙将一塊烤鴨小心翼翼地喂到了她的嘴裡。
王小妖殷勤地給周渝捶肩，扁嘴看周渝，為什麼不喂我？
周渝怒視王小妖，喂烤鴨，王小妖滿意了：“換我了，換我了！”
拿起烤鴨，給胡舍其和周渝喂飯。
胡舍其滿意了，這才道：“那天，我接到張小飛第三個電話的時候就知道有個陷阱等着我。”
第一個電話，張小飛的态度倨傲無比，一副恩賜；
第二個電話，張小飛是一個被不識趣的韭菜激怒的大老爺，雷霆萬鈞就要落下。
胡舍其認為張小飛的态度非常合理。
張小飛在演藝圈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而她胡舍其隻是演藝圈不入流的臨時演員，真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在著名的最封建最落後的演藝圈内，張小飛的态度傲慢無比，哪裡錯了？
張小飛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了幾百個她這樣的龍套。
張小飛第三個電話卻态度大變，仿佛與平等的對手掐他，态度客氣，感覺不到一絲的盛氣淩人，有商有量。
這簡直讓胡舍其毛骨悚然，隻聽說演員為了得到某個角色而不擇手段讨好導演，何時聽說導演為了讓某個演員接下某個角色而低聲下氣了？
京城人倨傲；演藝圈倨傲；有錢有地位的人倨傲。
這三點全部都有的張小飛怎麼就忽然沒了倨傲，卑躬屈膝求她這個被全網惡評的不入流臨時演員接戲了？
胡舍其冷笑：“事出反常必有妖！”
“從來不曾謀面，沒有絲毫利益瓜葛的張小飛忽然從倨傲變成謙卑，唯一的理由就是張小飛無論如何必須請我擔任電影中的角色。”
周渝用力點頭，能夠在兩次電話被挂後光速端正态度的社交老油條張小飛一定有什麼事情要求着胡舍其。
胡舍其一臉的遺憾：“我沒有發現自己有‘主角系統’，也沒有霸道總裁想要投幾個億捧紅我……”
周渝和王小妖一齊噓她。
“……那麼我的利用價值是什麼呢？”
胡舍其深深地盯着周渝。
周渝同樣深深地盯着胡舍其，到底是什麼，快說啊。
胡舍其怒了：“沒看見我張嘴了嗎？啊~”吐舌頭，露出牙齒。
周渝急忙将一塊鴨肉塞入胡舍其的嘴：“快說，快說。”
胡舍其吃完鴨肉，舔舔嘴唇，道：“我沒有演技，沒有帶資入組，沒有無數的粉絲，沒有流量，唯一的就是被無數人罵，黑粉無數……”
她微笑着看周渝，道：“……想明白我的優點沒有？”
周渝用力搖頭，就是沒明白。
胡舍其笑了：“一部電影究竟是不是爛片，編劇寫劇本的時候就知道了；”
“導演看劇本的時候就知道了；”
“演員看同僚的時候就知道了；”
“觀衆看劇組的時候就知道了……”
胡舍其認真道：“一個爛演員出現在演員表中，這部電影就有九成的可能是爛片。”
“而正處于風口浪尖，被無數黑粉咒罵的我出現的電影，不論投多少錢，不論有多少優秀演員加入，不論導演是誰，從一開始就注定了被我的無數黑粉咒罵和差評。”
周渝一怔，陡然大汗淋漓，吃吃地道：“張小飛邀請你擔任角色，就是想要保證這部片是爛片……”
一直覺得導演的目标就是竭盡全力拍出一部好電影，從來沒有想過會有導演從一開始就是對準爛片踩死了油門。
胡舍其認真地道：“謠言小故事，二戰中美國是故意放任珍珠港被偷襲的，因此才壓制住了民間反戰力量，順利向日本宣戰，加入二戰，有趣吧？”
周渝飛快轉動腦筋：“張小飛早就知道《追夢娛樂圈》是爛片，因為某種原因必須拍，但又不想讓自己的名聲徹底臭了，因此想要找被全網臭罵的你背鍋……”
胡舍其彈手指：“愛卿終于開竅了，朕可以放心了。”
說到這個程度，周渝終于明白為什麼胡舍其一開始就猜到張小飛要甩鍋，胡舍其的“聰明”說穿了一文不值，就是白送上門的堅決不要。
胡舍其蹦跶：“胡說！我是看穿了人性！哪有求人發财的？”
周渝對張小飛為什麼要故意拍爛片絲毫不感興趣，她眼神複雜地看着胡舍其：“你就為了50萬元替張小飛背鍋，不怕鍋大壓死了你？”
胡舍其驚愕地看周渝，道：“傻孩子還沒看清？”
她攤手，道：“背下爛片最大責任人的黑鍋，對我沒有絲毫損失啊。”
周渝生氣了，大聲道：“你以後還怎麼在演藝圈混？”
她不奇怪胡舍其和王小妖沒有因為網絡暴力而抑郁，能夠選擇送外賣的人早就認清了人生中最不用在意地就是他人的評價。
可是胡舍其和王小妖想要繼續在演藝圈待下去，怎麼可以沒有名聲？
胡舍其笑了，取過一塊鴨肉塞到了周渝的嘴裡，憐憫地道：“傻孩子，我從來沒有想過在演演藝圈混啊。”
“我和小妖可是北老五和老賈都救不了的垃圾演員啊。”
王小妖得意地乜周渝，比劃手指：“北老五和老賈都挽救不了的超級爛演技哦，佩服吧？羨慕吧？”
周渝咀嚼着鴨肉，漸漸冷靜了，胡舍其和王小妖不像她，對電影事業沒有追求的，因此她們看得非常清楚和客觀。
她慢慢地笑了：“所以，你們兩個一人拿了50萬演藝圈退休金，兩袖金風回老家結婚？”
胡舍其得意地叉腰：“反正在京城我是找不到工作了，總不能一輩子送外賣吧？有了50萬風風光光回家有什麼不好的。”
王小妖用力點頭，50萬在有錢人眼中就是一段飯錢而已，對她而言至少是幾年的工資，拿了50萬回老家有什麼不好的。
她拿手指捅胡舍其：“我比你厲害，我比你多賺了5萬廣告費，還不叫姐姐！”
周渝滿懷羨慕妒忌恨，胡舍其和王小妖為了每天500元就跑去做臨時演員的一幕仿佛就在昨天，一眨眼就有了50萬了。
她仰天大叫：“啊啊啊啊啊！本宮的世界崩塌了！”
忽然，周渝的電話響了。
不等周渝接電話，胡舍其的電話也響了，下一秒，王小妖的電話也響了。
小小的房間内電話鈴聲震耳欲聾。
胡舍其看着幾乎同時響起的三隻手機，猛然回頭大聲叫嚷：“快看東京電視台有沒有放動漫！”
……
某個餐廳包間内，二三十人臉上帶着笑，互相打着招呼：“哎呦，張哥也來了啊！”
“許久不見，李哥身體可好？”
“老趙啊，你這氣色真是好啊。”
衆人客套許久，虛僞的笑容終于漸漸消失。
一個把玩着文玩核桃的男子慢悠悠地道：“都是老熟人了，大家夥兒敞開天窗說亮話吧。”
他微微歎氣，道：“我約了胡舍其在這裡吃飯，我還以為隻有我與胡舍其兩人的。”
另一個中年男子道：“我也約了胡舍其吃飯。”
四周衆人稀稀落落地道：“我也是。”
“我也約了胡舍其。”
“王八蛋，我是不是被胡舍其耍了？”
“單獨見面變成了聚餐了？嗨，這事兒給辦的。”
抱怨聲中，那文玩核桃男子冷冷地問道：“大家都是為了張小飛的事情來的？”
二三十人互相打量，想要隐藏在心中的秘密被揭開，好些人神情不怎麼自然。
有人卻坦蕩無比：“沒錯，大家夥兒都是為了張小飛的事情來的。”
他環顧四周，大聲道：“老畢這事情辦得漂亮，還不許我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嗎？”
有人徹底揭開了底牌，所有人都笑了，包間内的氣氛頓時變得融洽無比。
一個男子大聲道：“當為張小飛立碑！我這輩子沒見過這麼聰明的人！”
另一個男子道：“張小飛當真是人才啊，大家一定要記住張小飛的偉大貢獻。”
有一個男子眼中含淚：“有老畢開創了新道路，以後我們所有人都有好日子過了。”
一個男子懊悔極了：“唉，見了張導的操作，我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嘴巴。我明明比張導入行早，怎麼就沒想到呢？”
另一個男子歎氣道：“年紀大了，腦子不如年輕人好使，節操也沒有年輕人低，竟然沒有想到還有這一招。”
包廂内二三十個人個個都是導演，對張小飛佩服地五體投地。
身在演藝圈，誰沒有恰過爛錢？
恰爛錢最大的後遺症就是壞了名聲，再也沒有下一次。
然而張小飛卻硬生生開創了一條新的道路！
二三十個導演熱淚盈眶。
一個導演含淚道：“吾輩拍電影，當為畢聖繼絕學，為爛片開太平！”
另一個導演哽咽着道：“以後再也沒人會擔心恰了爛錢後接不到電影了。”
無數導演低聲哭泣，張小飛功德無量，配享太廟！
一個導演認真道：“能夠扛起爛片旗幟的演員隻有胡舍其一個，哥兒們卻有二三十個，當務之急是想個章程，定下價格，定下次序，人人有份。”
一群導演微笑點頭，胡舍其果然是菜鳥，假如一個個談判，他們出價肯定會越來越高，可既然所有人都在一起，不建立一個爛片市場統一價格哪裡對得起京城這龍氣？
二三十個人興奮地談妥協價格，大家統一3000元一天，公平合理，誰也不欺負誰，至于檔期完全不是問題。
這裡二三十個人中的絕大部分手中都沒有電影，隻是想要先拉攏了胡舍其，有了背鍋保證，以後海闊天空。
時間不斷流逝，從十一點到了十二點，又到了十二點半，依然不見胡舍其的人影。
有人撥打胡舍其的電話，卻沒人接聽。
二三十個人無奈地等待着，心中越來越焦躁不安。
一個中年男子不斷地擦汗：“胡舍其真的會來嗎？不會放我們鴿子吧？”
一個挂着金項鍊的男子大聲道：“放我們鴿子？不看看這裡的人都是誰？”
他得意地指着一個人道：“拍了某某某的張導，這可是京城第一個與某某某合作的張導！”
那張導微笑。
那金項鍊男子指着另一個人道：“李導是京城的老前輩了，誰見了李導不得喊一聲李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