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葉輕輕晃動，碧綠的人工湖水微微起了波瀾。

幾個小孩子歡笑着奔跑着，有電瓶車從人群中穿梭而過，不時有人慢跑着。

胡舍其平靜地坐在公園中，眼中無悲無喜，眺望遠處的夕陽。

她慢慢地張嘴，道：“拍好了嗎？”

王小妖道：“沒有，不要動，再堅持一會，我一定拍張最漂亮的。”

一群導演擠出最燦爛的笑容：“一定會非常漂亮的！”

“胡老師天姿國色，怎麼拍都漂亮！”

“王老師的拍攝技術是我見過的人中頂好的。”

王小妖仔細調整手機，嘴裡嘟囔道：“不能怪我，老是有電話打進來破壞拍照。”

一群導演用力點頭，眼神兇狠，都怪那些電話！必須全部拉黑！

一個導演大聲道：“王老師，胡老師，你們的手機交給我，我負責拉黑那些垃圾電話！”

一群導演熱切點頭，好建議！

胡舍其身形不動，嘴裡催促：“快點，快點！”

電話又響了，一群導演怒視手機，誰打來的？必須拉黑！

胡舍其随手接起電話：“……本座說話當然算話，這爛片的單子本座依然接，絕不會因為是戛納影後而拒絕……”

“……但是，價格必須是300萬以上，簽合同，先給全款，不然免談……”

“……知道本座是什麼人嗎？知道本座在做什麼事情嗎？本座在開辟一條全新的賽道！”

“戛納影後親自給你們的爛片背鍋！”

“你還能找到更好的背鍋俠嗎？”

“這條賽道在全國，不，在全世界找不到第二個！……尼古拉斯凱奇？你竟然敢頂嘴？滾蛋！”

胡舍其挂了電話，一瞅王小妖同樣在一邊接電話：“……吃飯？明天沒時間……後天也沒時間……你到底開多少片酬？要是價格合适我可以給你插隊的……”

“……什麼？300萬太多了？”

“知道我家其其是誰？戛納影後！她能接拍你的電影，給了你多少面子？”

“現在是300萬，以後就是3000萬，明年就是3億萬！”

胡舍其肝疼極了，這麼談生意太沒效率了，不知道京城人最拿手的就是瞎扯淡浪費時間嗎？

她搶過電話，示意王小妖認真學，大聲道：“有300萬就談，沒有300萬就滾！你不給錢有的導演給錢！”

胡舍其挂了電話，然後得意地對王小妖道：“看清楚了？千萬不要對爛片導演客氣，越是不把他們當人，他們越是把我們當大爺。”

王小妖用力點頭，立馬學會了，再接電話就有了小太妹的氣勢：“要麼給錢，要麼給命！”

握拳，呲牙：“300萬！一個銅闆都不能少！少一個銅闆就砍下你一根手指！”

一群導演微笑着道：“沒錯，對那些垃圾絕對不能客氣！”

“怎不肯給300萬竟然還想找胡老師拍電影，垃圾！王八蛋！臭狗屎！”

“我們就不同了，不就是300萬嗎？能夠請到胡老師實在是太值得了！”

附近一個小朋友看着王小妖握拳對着電話放狠話，一群男子圍着胡舍其和王小妖打轉，滿臉谄媚地笑容，轉頭問媽媽：“那個大眼睛姐姐在幹什麼？”

媽媽同樣不明白，這個蠢萌蠢萌的女孩子說狠話也像是在賣萌。

她想了想，陡然懂了：“那個大眼睛姐姐是遊戲裡打金賣遊戲币的！”

看一群導演的眼神立刻充滿了同情和憐憫，一大把年紀了還在打金賺錢，今年的經濟真是太差了。

王小妖終于拍了一張美美的照片，胡舍其立馬P圖，換微信頭像。

一分鐘後，周渝的微信頭像瘋狂跳動：“你搞什麼？為什麼換頭像？”

胡舍其淡定極了：“大人，時代變了。”

周渝的文字中透着暴躁：“立刻換回去！太丢人了！”

胡舍其堅決不幹，仔細欣賞自己的美圖，心裡樂滋滋的。

圖片上，胡舍其隻露出一個側臉，圖片大片留白的地方被填充了血紅的大字：“300萬起步接受任何角色邀約”。

胡舍其對這張用意深刻的照片滿意極了，一寸光陰一寸金，有這張照片在能夠節省多少為了讨價還價浪費的時間？

一個導演熱切地遞上一個劇本：“胡老師，你先看看我的劇本，這部戲不能沒有你！”

一群導演紛紛遞上劇本：“胡老師！先看我的劇本！”

“我的劇本非常精彩！”

“胡老師，必須先看我的劇本！”

胡舍其瞅瞅一轉眼就堆滿了懷抱的劇本，眼中閃動着光芒：“這就是影後的待遇嗎？這就是影後的人生嗎？”

王小妖翻看劇本，眨巴眼睛：“《野百合也有春天》、《南京遇到北京》、《雲南森林》、《絕世女魔頭》、《不吃葡萄吃蘋果》……”

“一看電影名字就知道是爛片。”

她無辜極了：“怎麼會有這麼多爛片？”

一群導演尴尬極了。

胡舍其大怒：“小妖，你怎麼可以這麼說？”

一群導演微微松了口氣。

胡舍其繼續道：“他們還沒走呢！”

“我說過多少次了，要在他們走了之後才能說真話，你怎麼就記不住呢！”

一群導演臉上滿是禮儀性的微笑，心中将胡舍其十八代祖宗都罵遍了。

胡舍其随便拿了一部劇本，慢悠悠擡頭，問道：“這部《夜闖寡婦村》是誰的劇本？”

導演甲急忙舉手：“我！我！我！”

胡舍其一把将劇本砸在了他的身上：“一股猥瑣味！本座是有選擇的，這種爛片給再多的錢都不接！”

一群導演用力點頭：“爛片！”

“打色（情）邊緣牌！”

“無恥！”

“還不快滾！休要（玷）污了我們的眼睛。”

拒絕了一部戲，還有一大堆劇本在懷裡。

王小妖問道：“選哪本？”

一群導演樂呵呵地看着胡舍其。

胡舍其惡狠狠地道：“小孩子才做選擇，成年人全部都要！”

一群導演大聲歡呼，他們不在茶館酒店悠閑喝茶喝酒，跑到公園陪着胡舍其發傻，不就是為了胡舍其接下他們的劇本嗎？

呼喚聲稍歇，胡舍其淡淡地道：“劇本沒問題，剩下的就是片酬了。”

她環顧四周一群導演，道：“300萬起步，誰給的錢多就先拍誰的戲。”

王小妖努力蹦跶：“整個過程沒有黑（幕），公開公正公平，能夠接受曆史的檢查！”

一群爛片導演微笑着看着胡舍其和王小妖，憤怒又委屈，華語新賽道上還真的隻有胡舍其一個人，可300萬的價格實在太離譜了。

一個爛片導演淡定極了，漫天開價，落地還錢，别看僅僅公園邊就有十來個導演圍着胡舍其打轉，其實絕對沒有一個導演會真的答應300萬的價格。

他們自己的導演片酬都沒有300萬，腦子有病給胡舍其300萬啊。

那爛片導演燦爛地笑着，道：“胡老師，新賽道完全靠熱度，時間重要無比。”

他意味深長地道：“為了一點點金額而糾結浪費時間，一旦熱度退了，新賽道立馬就涼了，不如不抓緊時間拍片，積少成多。”

一群爛片導演真誠地點頭，痛心疾首。

大家陪你在這裡曬太陽很好玩嗎？純屬浪費胡老師的寶貴時間！

有這拍照片、曬太陽的時間，不如先低價接下幾部電影，蚊子再小也是肉對不對？

一個爛片導演真誠地道：“胡老師，你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對你忠心耿耿！”

“你的片酬至少值500萬！”

“可是這不是不湊巧，我整部電影的投資都隻有2000萬，一大群人要開工資，要租設備，要買膠卷，要推廣，要吃飯，我怎麼都開不出500萬，或者300萬的片酬的。”

那爛片導演的眼中滿滿的深情：“你看，要不這樣。”

“你先10萬片酬接了我這部戲，等我接到了幾億的大投資，我立刻給你開1000萬的片酬，不僅僅付了這次的300萬，還多給你700萬。”

“你瞧行不行？”

一群導演一齊點頭幫腔：“那肯定得行啊！”

一個導演神情嚴肅，身上的江湖味直沖天際：“咱們胡老師是什麼人？仗義！你有困難，胡老師能夠不幫忙嗎？”

另一個導演拍大腿，大聲道：“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今日你有難，胡老師幫了你，來日胡老師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你必須随叫随到，不然大家都看不起你。”

又一個導演指着那開價10萬的導演道：“胡老師給了你面子，接了你10萬的片酬，你必須記得這份大恩大德！”

一群導演大聲附和着，把氣氛搞得熱烈無比，把台子搭到了天上，就不信這麼多人看着哄着，胡舍其還能不老老實實接下來10萬片酬。

好幾個導演嘴角閃着鄙夷的嘲笑，多少京城人就是這樣被架在了火爐上烤？

何況女孩子都喜歡面子、氣派、規矩，以為自己是“大姐頭”，有江湖地位什麼的，很容易被拿捏的。

一群導演眼神放光，隻要胡舍其接下了一個10萬片酬的角色，就必須接下無數個10萬片酬的角色！

不然哪裡還有“仗義”？不然哪裡還有“人情”？

胡舍其帶着笑容，環顧左右，笑道：“這是要認我做老大了？”

一群導演笑得更燦爛了，還以為胡舍其會努力假裝不認識他們，匆匆離開，然後被衆人死死纏住，沒想到胡舍其這麼愚蠢，真的以為是“大姐頭”了。

衆人歡笑着回答：“沒錯，胡老大！”

“大姐頭，我們以後都聽你的！”

“一聲大姐頭，一輩子都是大姐頭！”

衆人笑得燦爛極了，10萬元就有人背黑鍋，而自己大撈一筆，果然今年有财運啊。

胡舍其笑眯眯地：“那麼還不跪下磕頭？”

一群導演死死地看着胡舍其，臉上笑容不變，小心翼翼地問道：“跪下磕頭？”

胡舍其滿臉的笑容：“本座開香堂收小弟，小弟當然要跪下、磕頭、上香，以及給本座紅包。”

“不然本座憑什麼收你們做小弟？”

一群導演面面相觑，跪下、磕頭、上香都是小意思，要臉就不在京城混了，可是紅包是幾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