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恒小心翼翼地道：“我重修了三門，還挂了一門‘檢測技術與傳感器’。”
胡舍其仔細看了他幾眼，問道：“你能接受暴露和出醜鏡頭嗎？”
趙恒呆呆地看着胡舍其，差點以為這是拍日本動作片的，喃喃地道：“我是男的啊……啊，不怕。”
……
顧寂看了一眼胡舍其，客客氣氣地道：“胡影後。”
胡舍其瞅了她一眼，悲傷地與王小妖和周渝道：“終于有人認出我了。”
王小妖認真安慰：“已經很不錯了，我還以為你要剃光頭了。”
周渝微微一笑，橫店是個奇妙的地方，這裡集中了全中國90%的臨時演員，但這裡的演員卻對二線以下的明星毫不關注，甚至對一線明星也不熟。
演員在橫店是職業，是工作，是未來，是錢，不是追星。
顧寂輕輕地道：“其實，我是中央戲劇學院畢業的……”
她的聲音很輕，她不太想要提起自己的過去，可這是她唯一的資本。
周渝盯着顧寂，認真道：“我知道你，你很厲害，你寫過一本大爆劇。”
顧寂微微點頭，心中有股異樣的感覺。
胡舍其仔細打量顧寂瘦弱的身體，想了許久，道：“要是方便，你現在就加入劇組，我可能需要你的編劇能力，當然，費用另算。”
顧寂平靜地點頭，心中想的是大名鼎鼎胡影後的劇組不會連劇本都沒有完善吧？
……
胡舍其一個白天就敲定了臨時演員。
王小妖松了口氣，然後扁嘴道：“終于搞定了，原來HR這麼累。”
還以為身為HR可以威風八面，沒想到新鮮感在面試了七八個人後就消失了，面試了四五十個人後心情惡劣，厭煩極了，看到有人進來就嫌棄，更别說挑出一個合适的人了。
周渝瞪她：“有這麼多演員可以挑，你就偷笑吧。”
中國也就橫店可以在經過電話删選後，依然有幾百個演員進入面試，換京城要是有這個條件絕對讓電影學院的導演系學弟學妹們笑得嘴都合不攏。
王小妖忽然來勁了，鵝蛋大眼睛放着光，興奮地問道：“當年你為什麼選其其演主角啊？”
她努力擠出嫌棄的表情瞅胡舍其：“這個笨蛋又不漂亮，又不溫柔，你為什麼選她啊。”
胡舍其惡狠狠瞪王小妖，王小妖依然鵝蛋眼，興奮地瞅胡舍其。
周渝眼神忽然飄忽了，半晌，才喃喃地道：“我第一看到舍其的時候就發現她的目光兇狠極了……好像……好像想要攔路搶劫……”
《末路狂花》需要一個兇狠的女主角，還有比一副想要搶劫模樣的胡舍其更合适的嗎？
胡舍其眨巴眼睛：“我什麼時候想要攔路搶劫了，你這是诽謗！”
王小妖用力點頭：“絕對是诽謗！其其最多就是殺人，怎麼可能搶劫呢？她的審美觀不允許！”
周渝用力點頭：“有道理，是我錯了。”
顧寂面無表情，努力眼睛看地面裝死狗，好像聽到了不該聽的東西了。
胡舍其用力瞪王小妖和周渝好幾眼，這才取出幾張打印稿遞給顧寂，道：“這是電影的劇本，你先看一遍，然後我們慢慢聊。”
顧寂瞅瞅隻有三頁的“劇本”，飛快看了第一頁，忍不住在心裡道：“垃圾！”
然後努力不動聲色地看第二頁，能爛到這個程度真是令人佩服啊。
她帶着絕望和無奈地心情看在最後一頁，猛然一震，擡頭看胡舍其，道：“勵志劇？你竟然在國内拍勵志劇？”
胡舍其淡淡地道：“人總是要有點追求的，對不對？”
王小妖和周渝看着顧寂眼中的光，就不告訴你其實是因為窮。
兩百萬在三個演藝圈小蝦米的眼中是一筆巨款，但是作為拍攝電影的資金而言真是少得可以忽略不計。
……
第二天，東陽市西的某個廢棄廠房内，王小妖帶着幾個劇組工作人員忙碌的布置各種工具。
一個缺牙小老頭站在不遠處笑眯眯地看着衆人忙碌。
七個臨時演員緊張又局促地看着胡舍其，又時不時看那小老頭，完全不知道那小老頭在這裡是什麼身份。
胡舍其看着七個臨時演員，嚴肅地道：“我們要拍的是一部勵志劇。”
七個臨時演員急忙擠出微笑，有人輕輕鼓掌，瞧其餘人沒反應，急忙停了手，其餘人尴尬地看着他，我們剛想拍手，你怎麼就停了？
胡舍其繼續道：“我們要拍的是一群熱愛電影的人努力拍電影，然後在拍攝過程中實現自我的電影。”
七個臨時演員努力維持微笑，這種垃圾話盡量少說，但是假如你要說一整天，看在每天1000元的份上，我可以聽你說一年的。
趙恒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好消息是這個劇組真是電影劇組，不是去緬北的直通車；
壞消息是這個劇組隻怕窮得天怒人怨，不然沒道理明明距離全國最大的橫店影視城隻有10公裡，卻跑到有沒有電都不确定的東陽市的廢棄廠區拍電影。
胡舍其認真道：“現在，由周導演和顧編劇為大家講戲。”
七個臨時演員三三兩兩鼓掌。
周渝咳嗽一聲，道：“這部電影的故事劇情是……”
“劇情就是這麼簡單，一點都不複雜。”
周渝微笑着道：“演技、台詞的要求也不高。”
“但是，最重要的，也是唯一要求的是廢棄廠房内的鏡頭必須是一氣呵成，沒有間斷的長鏡頭！”
七個臨時演員淡定聽着，壓根不知道“長鏡頭”是什麼意思，反正到時候導演怎麼說，他們就怎麼拍咯。
趙恒的目光悄悄望着遠處的胡舍其。
胡舍其正與那個缺牙小老頭說話，掏出一包煙扔給了他。
那缺牙小老頭立刻笑了，說了幾句東陽口音極重的普通話，然後笑眯眯地離開。
趙恒想了想，陡然懂了。
那個缺牙小老頭是這個廢棄廠房的看門，該死的胡舍其沒有支付這個廢棄的廠房的租金，那個缺牙小老頭拿了胡舍其的好處就任由胡舍其在這裡折騰。
趙恒仿佛打開了新世界，世上竟然有這麼窮的劇組！
然後看胡舍其的眼神立馬變了，不會不付工資吧？
……
周渝終于說完了全部的劇情，一群臨時演員你看我，我看你，眼神中都是驚訝。
真的是很簡單很簡單很簡單的劇情啊！這種劇情的電影有什麼好看的？
一群臨時演員努力掩飾眼中的鄙夷。
身為在無數著名、熱門、經典、跨時代電影電視劇中客串過店小二、路人甲、士兵甲、屍體的專業龍套是受過專業訓練的，絕不會因為垃圾爛劇而鄙視創作人員，除非實在忍不住。
趙恒呆呆地看着周渝，忽然熱血沸騰，大叫道：“好一個勵志劇！”
所有人一齊看趙恒，趙恒尴尬極了，不知道該說什麼。
周渝微笑道：“沒錯，就是一部優秀的勵志劇。”
其餘六個臨時演員深深地看着趙恒，以為會拍馬屁就能成為大明星嗎？
橫店不是私企不是國企，橫店隻看演技不看拍馬屁的。
趙恒憂傷了，我就是調休的時候賺點快錢，沒想與你們搶飯碗。
周渝微笑着道：“現在安排角色……”
趙恒聽到自己是“錄音師”，随意點頭，大緻聽說這角色會有一些不堪的鏡頭，但是這部勵志片中沒有任何澀情劇情，能夠不堪到什麼程度，完全不用在意。
胡舍其走過來，道：“我們排練一遍，所有人跟我走。”
一群人跟在胡舍其背後進了廠區。
胡舍其指着某個角落道：“這裡……女偶像、男明星、錄音、導演、攝影都有戲份……”
她大聲道：“有戲份的演員出來，我們現場粗略走一遍劇情。”
幾個演員或怯怯，或興奮，或自信地走出來。
胡舍其開始現場指點：“……一開始是……然後是……到時候你在這裡……”
幾個演員在沒有攝像機的情況下排練了兩遍，隻覺馬馬虎虎，毫無難度。
胡舍其轉頭看周渝和顧寂，道：“這一場戲有些平淡，要不要設置一些搞笑或者反轉劇情？”
周渝和顧寂一齊搖頭：“這一幕已經有了一個前後呼應的内涵，而且是開頭，嚴肅一些比較好。”
胡舍其想了想，同意道：“有道理。”彈響指：“下一個鏡頭！”
“……這個場景隻有暴力女和男明星的鏡頭，但是長鏡頭之外要加一個鏡頭……”
胡舍其帶着衆人一個鏡頭一個場景地走過去，每一個細節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趙恒越聽越是精神，窮逼劇組，垃圾演員，但是劇本不算很爛，确實是勵志劇。
到了某個地方，胡舍其道：“這個場景有暴力女、導演、男明星、女偶像、酒鬼、錄音的戲份……”
然後細細講劇情。
趙恒越聽，臉色越是難看。
四周一群演員闆着臉，使勁瞅趙恒，還以為你拍了導演馬屁後就能飛黃騰達了，沒想到你攤上了一個倒黴角色啊。
趙恒慢慢舉手，看着胡舍其道：“這個……老闆……”
周渝、王小妖、顧寂一齊轉頭看胡舍其，忘記介紹你到底是什麼身份了。
胡舍其瞪幾人，我忙得要死，哪有空注意這些細節？
她咳嗽一聲，道：“其實，我是這部電影的導演，你可以叫我胡導。”
趙恒急忙道：“胡導，你看我的體型，我好像不适合演這種搞笑的角色。”
身高187，體重190啊，這放在三國都是許褚典韋級别的猛将了，演一個搞笑弱雞合适嗎？
不如換一個身材孱弱的人吧。
胡舍其堅決搖頭：“選你就是看中了這個角色的反差。”
趙恒深呼吸，打眼色，雖然我不要臉，但是我也不能這麼不要臉，除非加錢。
胡舍其眼神深邃，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