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手接過。
江雲悠目光灼灼地盯着。
不免有點緊張。
被這目光盯着,甯邵也泰然自若,他飲了口茶,淺怔片刻,又淺淺地喝了口。
江雲悠實在無法從甯邵的表情來判斷,隻得在甯邵放下茶杯後,眼巴巴地問,“陛下覺得如何?”
甯邵放下茶杯,對着一旁的安元明落下一個字,“賞。”
不同于舌根都浸染的苦澀,從端起杯的那一刻,就有一股鮮而純淨的清香,喝下去更是醇香回甘。
很獨特,也很複雜的香氣。
江雲悠一愣。
這簡單粗暴的表達方式,她真是……超喜歡的!
“陛下再嘗嘗此種如何。”
她難得在甯邵面前彎了彎唇角。
看火候差不多,江雲悠取下了小茶壺,在這裡面她加了東西,一些桂圓、紅棗,枸杞,還有糖塊等配物。
茶香沒那麼濃和醇厚,香氣更複雜些,顔色上也更為好看。
“陛下可喜甜?”
江雲悠擡眸問了一句,她糖塊放得很少。
說起這糖塊,如今甯國的糖不像以前般是奢侈品,也離不開江家,再細一點,離不開她的貢獻。
起初沒安全感的時候,江雲悠每天眼一睜就是怎麼搞錢,後來選了符合小孩身份的奶茶,研究出來後才知道糖竟然比米還貴,這事也就不了了之。
直到過了快五年的某一天,大哥江雲冀從外歸家,拿着根甘蔗送給她當禮物。
這隻是幼時的她順口一問。
江雲悠那時早已卸下了心中的防線,心安理得的當廢物,卻還是震驚于他們的愛。
此刻想到當時大哥風塵仆仆的樣子,她不由彎了彎眼睛。
“陛下?”
好一會沒等到回答的江雲悠有些疑惑。
甯邵轉了轉手腕的串珠,聲音低沉,“不用多添。”
他腦中是江雲悠那一閃而過的笑意。
他從未見過如此……不知道怎麼形容,但那種平淡裡的溫柔幸福讓人不适。
——是想到了誰?
“……好。”
江雲悠眉間微動,她手中将茶分杯,心裡卻疑惑,什麼想到了誰?
她悄悄瞥了甯邵一眼,沒什麼根據,卻莫名感覺他心情沒有剛才好了。
但不管,喜歡喝茶就好,能推動茶文化就更好。
江雲悠這般想着,将茶杯放在甯邵面前。
對上那晶亮的雙眸,甯邵伸出手,撥動茶蓋。
他其實對此不是很感興趣,在他幼時尚未被帶回皇宮前,吃過茶粥,苦澀發黑的茶葉裡隻有幾粒米,讓人幾欲做嘔。
面前的茶當然不會。
舒展的茶葉,圓潤的紅棗等鋪陳在底,茶色不同于純茶的透亮,這顔色深了許多,但聞着仍是香的,帶着恰到好處的甘甜。
“陛下覺得如何?”
“尚可。”
江雲悠了然。
她心裡有預期,倒也不覺失落,這種喝法很适合閑适的下午茶,配一些點心,換句話說更适合女眷。
不過想到甯邵的後宮情況,她沒就此說下去,隻是将其收回,重新斟上熱茶。
“臣也覺如此。”
天已經徹底暗下來,月色漸顯。
江雲悠看了眼甯邵,盡量維持着聲音的平靜,“不過濃茶不易多飲,容易緻失眠。”
迎着甯邵不鹹不淡的目光,她将令牌放于桌上,“臣愚鈍,請陛下明示。”
四周靜默了一瞬。
江雲悠繃緊了心。
她想過要不要再迂回試探一番,但這無異于裝傻,直覺甯邵會不喜歡。
“朕有頭疾。”
片刻後,低沉的聲音響起。
他眉骨高,眼窩也就有些深,深邃涼薄的眼裡壓着細密的血絲讓人心生懼意,此刻眼中有欣賞,就顯出這個眼形的溫柔多情來。
“多年來用藥無用,但不知為何卿在身側時,就會緩解。”
江雲悠微怔。
一邊想果然如此,一邊又有些驚訝甯邵如此直接,此刻被這雙琉璃似的眸子盯着,她呐呐出聲,“臣也不知。”
如果你肯讓我貼一下,說不定能找到原因。
江雲悠眸光微動,最後還是沒說出口——陛下都不清楚的事,她最好還是裝傻。
“朕先前懷疑是否與生辰八字有關,”甯邵淺啜了口茶,“但并非如此。”
江雲悠不自覺皺緊眉。
“那位謝公子呢?”
她說完在甯邵投過來那一眼裡蓦地反應過來,心髒拽緊——這事還未過明路,這謝公子不該出現在她口中。
甯邵收回視線,并未追究,他今夜脾氣好得過分,緩着聲,“另有他用,剛好也能當個幌子。”
他頭疾這事,多年來未曾外傳。
“要是你願意,也就不用留他在後宮了。”
江雲悠指尖微動,她迎着甯邵的視線,不知道他是單純感歎還是在示意她主動開口。
事已至此,擺在她面前的好像隻有兩條路,後宮和禦前侍郎。
那日被她拒絕的,如今也要她主動提起。
“所以陛下要臣一直待在宮中。”
他一個帝王,别說隻是個人,什麼都合該奉上前去,可江雲悠還是有些憤怒。
甯邵撥動串珠的手指頓了頓,似乎有些意外,低磁的嗓音裡勾了點含糊的笑,“那朕何必說這些。”
眸光相對,他輕聲道:“朕在同你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