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也拿着件披風。
“在外買的,先湊合一下。”
江雲悠上前半步,一邊配合着秦霍的動作給自己系上,一邊目光驚奇,“你怎麼知道?”
離開那小半坡,這下面根本不冷。
“前日巡崗時,從那抄了個近路。”秦霍說,“當時半夜,眼睛都吹得睜不開。”
江雲悠想着那場面,無情地笑了聲。
“還想繼續逛嗎?”
“可以啊,”江雲悠點頭,秦霍這份沒多問的體貼讓她松了口氣,“你先前不是說,要帶我去個好玩的地方麼。”
她從那冷風中緩過勁來,又開始吃之前的糖葫蘆。
“嗯,不過還未到時間。”
“沒事,再随意走走。”
天雖然已經徹底黑了,但時辰尚早,此刻不過戌時。
兩人重新彙入人群,隻是江雲悠已經無法如之前一樣盡興的閑逛。
她一會想石睿識的話,一會想甯邵的目的,一會又想到雲峥,這于他們而言,也是一個難得的好機會。
不過要怎樣試試呢?
最好是能把江雲峥也帶進雲閣,等——
“這位公子?”
江雲悠蓦地回神。
她才發現兩人停在一個攤鋪前,攤主正笑眯眯地舉着兩個繡袋讓她選。
之前她路過的時候就想買,不過當時人多,懶得擠,就說了句後面再來。
但此刻江雲悠都沒發現何時走到這的。
她又走神了。
明明說的不再想這些,要專心。
耳邊秦霍的聲音沒有不耐,他好脾氣地再問了一遍,“喜歡哪種?”
江雲悠挑了件綠錦白繡的,她自己女紅不行,卻喜歡研究香料,就喜歡買好看的繡袋。
“你可有喜歡的,我也給你做一個。”
秦霍一愣,“好啊。”
他也選了件,是稍深一些的墨青色。
兩人從攤鋪離開,江雲悠有些無奈。
三番兩次的走神,也太掃人興,要是換成她早就生氣了。
“對不住,我今天——”
“你我不必說這些。”秦霍笑着搖頭,“走吧,我還能送你一截路。”
江雲悠心生歉意,“要不還是看了來?”
她不知道秦霍是想讓她看什麼,但這浴佛節的主題每日一換,改日也無法補。
“無妨,日後也有機會。”
既如此,江雲悠也不再多說。
她狀态是不太好,若是待會又走神,哪怕秦霍不生氣,她自己都接受不了。
“别想太多,事情總能解決的。”秦霍撥了撥她被風吹亂的發絲,“有什麼我能做的,别客氣。”
江雲悠不覺笑了笑,“自然。”
同秦霍分别以後,江雲悠往回走,踏進居住地的時候,忽然又想到秦霍的眼神,還有被他打斷話的随從,忽然有了個猜想。
——或許秦霍是想同她表明心意。
想到這江雲悠步伐微頓,有片刻猶豫要不要重新回去。
正想着就聽見晴樂的聲音,故作鎮靜又難掩焦急和驚慌的喊了聲公子。
“有,有貴客來了。”
她走到了近前,小聲道,一邊說還一邊往院裡看。
“嗯?”
他們沒住客棧,盤了個二進院,該有的配置不缺,沒道理直接帶她院裡去。
晴樂壓低聲,“奴婢不識得,是石公子領過去的。”
“他在裡陪着?”
“沒有,石公子出去了。”
江雲悠更疑惑了。
要石睿識領着,身份自然不低,但也不能是丞相等人,不然沒道理去她的院子。
不會是那呼延二王子色心不死吧?
“走吧。”
江雲悠定了定神。
路上她問了晴樂兩句那貴客的樣貌。
聽着不是那二王子,反而有點像……轉過遊廊,她就看見了那位貴客。
當今陛下負手而立,正在看池中的魚。
他轉過頭,目光往下落,“這花開得不錯。”
江雲悠跟着垂眸,看見自己手裡的桃花枝,依舊粉嫩嬌豔——她打算拿回寝房養起來。
這可是龍福寺裡的桃花樹上的,聽說那棵樹有幾分神奇,都有點‘聖樹’的意思。
“謝老爺誇獎。”
江雲悠将其交給晴樂,帶着甯邵去了書房。
等門關上,她才見了禮。
“陛下怎麼來了?”
江雲悠還以為是她去雲閣,沒想到甯邵會過來。
甯邵揉了揉眉心,第一次覺得有些失策。
“人太多了。”
他既要當個富紳,身邊伺候的人隻多不少,雲閣裡面更是奴仆成群,吵得讓他想将人都殺了,不如眼不見為淨。
他扔了個折子過來,“看看吧。”
江雲悠拿起來打開,發現竟然是家譜,或者說是族譜,她覺得有點莫名其妙,直到在裡面看見了自己此行用的假名字。
——恭雲。
而甯邵的身份,江雲悠上下看了眼,應是她的小叔——恭應蘊。
再往後翻,就是主要人員的生平。
江雲悠找到自己的那部分,發現甚至記載了何地上的學堂,師從何人,來這龍福城的前因後果,貼合了她胡亂做的身份,但更真實了。
甚至後面還附帶了相關的憑證。
而恭應蘊來的目的有二。
帶回家中小輩以及建立同龍福寺的往來。
“這,是真的?”
江雲悠看着這族譜,總感覺不像是憑空捏造,就好像她這身份,也确有其人。
“自然。”甯邵看了她一眼,“能為朕所用,是他們之幸。”
江雲悠知道陛下權力大,但也沒想到能如此。
或許不止存在一個,看上去與朝堂八竿子打不着關系的家族,從一開始,就是因其而出現。
都是皇帝手中不見光的暗子。
“臣隻是有些驚奇。”江雲悠将這思緒摒棄一旁,“臣還有一事要禀告陛下。”
她先說了龍福寺的問題——這幾日下來,她懷疑這個寺廟不太‘忠君’,它所宣揚的‘惡’,幾乎都在隐秘的暗射诋毀皇帝。
而關于刺殺一事,江雲悠還是隐瞞了丞相的出現。
一方面她總覺得慕敏博幹不出這叛國的事,二來此次情況複雜,還有呼延的人,不宜先内亂。
何況甯邵想削相權已久,兩方之間,說這種話太容易出事端。
“此事重大,臣懇請陛下先行回宮,不給人可乘之機。”
甯邵沒有說話。
燭火悠悠,照着面前人的臉,眼裡竟是真切的擔憂。
這眸光清澈明亮,毫不作僞的關心像擁有滾燙的力度,燙得胸腔裡竟滋生出種陌生的情緒。
半晌,他低啞的聲音才響起。
“為何要告訴朕?卿不是希望朕死嗎?這樣你就自由了。”
——夢裡都在喊,此刻又是為何?
江雲悠心中一驚,她擡眼,對上甯邵的視線。
燭火跳動讓他琉璃似的瞳孔也跟着明明滅滅。
“亦或是,卿開始舍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