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已經忍耐到極緻。
相比餘謹平日的作風,他對她已是難得的寬容——但是,不行,她無法将自己套上繩索,将繩子那端送到他手上。
希望他們能維持表面和平。
——過年還得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呢。
思慮之間,沈淮棠下意識地往江未的陽台看去,已經空空蕩蕩。
他回去之後,門沒有關,隻是雨聲潇潇,她也不知他是否能聽到她講電話,又聽到了多少。
問題不大,反正他餘謹讨厭得很。
杯中酒被一飲而盡,落雨聲中,未過的酒勁兒與方才三兩分複雜的情緒影響着沈淮棠的思維。
神經突突跳着,她忽然将杯子放下,兩手在陽台扶手一撐,就這麼翻出去了。
印象中,她從未做過如此大膽危險的事情——除了救二白那一回,她請求江未帶她翻窗去醫院。
相比之下,倒是江未對這種事熟門熟路,翻她的窗都翻三回了。
陽台距離地面并不算高,沈淮棠小心謹慎些,三連跳平安落地。她淋着細細密密的雨絲,拍拍身上的灰塵,轉身攀爬後翻進江未房間的陽台。
門敞開着,屋内并未開燈,一片漆黑。
海風漫卷,挑起沈淮棠額前略帶濕漉的長發,她脫去鞋子,赤腳踏入那一片幽深的黑暗中。
所幸房間格局大抵類同,沒有過多障礙物,她慢慢走着,眼睛逐漸适應昏暗的環境,未久停下腳步,望向廳中景象。
江未仰面躺在沙發上,放空瞧着牆壁上滴滴答答的圓盤時鐘。
他的領口敞開,鎖骨線條流暢,兩條長腿交疊,頗有種無處安放的意思。
聽到細微的動靜,江未微微垂眼,便看見帶着潮濕氣息的沈淮棠靜靜站在距離他兩三米的地方。
哪怕是在這樣的黑暗中,她的脖頸與手臂都透着月光般的白淨。
他隻愣了一瞬,便收斂神色,微微一挑眉,似乎在問她雨夜造訪有何貴幹。
她走路像貓,步伐靜悄,舉止優柔,速度卻很快,靠近後在沙發坐下。
他感覺到沙發的另一端因為重量下陷,也聞到她身上香氣與雨水混合的味道,以及輕輕的呼吸聲。
可她仍然與他有一段距離,不知何意。
無人開口,氣氛卻不如以往安好。
江未微微皺眉,面色焦躁,正欲開口打破寂靜氛圍,卻見沈淮棠忽然有了動作——她翕動着鼻尖,傾身在他身邊左嗅嗅右聞聞,倒真像是小貓兒了。
他往後一仰:“幹什麼?”
“你喝多少了?”沈淮棠聞到香甜醇厚的酒氣,這才注意到茶幾上放着的酒瓶已經見底,看來這會兒功夫他沒少喝。
江未闆着個臉,不準備回答。
她卻好似看不見他的情緒,又自顧自地開口問:“你喝的什麼酒?”
他微微側身,有意地回避對話。
沈淮棠卻不給他這個機會,靈巧地靠近,柔軟的身體與他相貼,面容湊近他的脖頸,頃刻間便是呼吸相聞的距離。
江未被她忽如其來的強硬直球驚了一跳,沙發上卻退無可退,連呼吸都紊亂。
他垂眼一看她那雙向來淡漠的眼眸,仍然安靜,在那更深處,卻好似燃燒着冷色的焰火,明亮卻并不灼人。
“我剛也喝了,味道不錯。”她凝視着他的眼睛,唇角微微勾起一個轉瞬即逝的笑容,一隻手輕柔地放在他胸膛,感受蓬勃的心跳,“你要不要嘗嘗?”
江未的視線情不自禁地下移,落在她的嘴唇上。漂亮的,柔軟的,像花瓣一樣香甜的嘴唇。
他喉結湧動,明顯動心,卻仍然沒有動作,半晌隻呵的笑一聲:“你這是誰都不放過?端水大師。”
意味不明的話語,沈淮棠卻聽懂了。
她聞言,故作恹恹,順着他的話承認道:“嗯,你不喜歡端水大師?”
說話間,她稍微拉開一段距離,放在他胸膛的手也正要撤回——卻被他一把抓住,強硬地按了回去。
而他另一條胳膊也繞到她背後腰間,一用力便将她箍進懷中,緊密無間。
比起方才,反而更親近了些。
“跑什麼?”江未惡狠狠地說,“那就開始端水,到我滿意為止。”
沈淮棠覺得他兇神惡煞的表情實在可愛,輕輕一笑道:“你吃醋啊?”
江未哼一聲,不說話。
她柔柔地靠在他肩膀,故意歎氣:“也不知道你在醋什麼,我哥給我買生日禮物,有什麼問題呀?”
“哥什麼哥?又沒有血緣關系,叫那麼好聽做什麼?”這話說得讓江未火氣上湧,“不就是輛車,随便你挑,十輛,還是一百輛?”
沈淮棠樂不可支:“喲~看來還是小江總更大方呀。”
“你看你對餘謹那不值錢的樣兒,我真是看不下去,又不是指着他過日子了!”
江未吐槽上頭,刹不住嘴,陰陽怪氣地學着她方才的樣子,撇着嘴掐着嗓音說,“謝~謝~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