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翌日天還未亮,宿甯宮裡的宮人便開始忙碌,他們需要将此番出行需要帶的東西全都搬上馬車,時雨和小順子守在宮門口,再細細盤查一邊是否有錯漏。
而春夏則是帶着一衆宮女進屋叫醒主子,伺候她起床洗漱。
因她要去骊山的緣故,所以紀無涯和尋方一大早也醒過來,他們二人剛從太醫院看完雪的傷勢回來。
李之夭本想喊上他們三人一塊,雪的傷勢未痊愈,不宜舟車勞頓,便讓尋方留下照顧雪讓她别在宮中惹出亂子,紀無涯自己跟李之夭離開。
小順子見他們二人由禁軍送回,便道:“紀郎君快去收拾收拾,等主子洗漱完也該啟程了。”他說完才對尋方吩咐道,“宿甯宮内留有下人在,郎君若有需要吩咐一聲即可。”
尋方點頭:“多謝。”
他們留在宮中,清武帝和李之夭不計較男女大防,就連宮中嫔妃距離宿甯宮隔得甚遠,也不會碰到别的人。
但畢竟是外男,秦立山為保險起見,還是派了禁軍接送看守,以免生出事端。
剛從房中退出來的春夏想起她還留在身上的金色圓币,主子把東西拿回來本也是為了給他,請示裡頭的人後便從袖中取出,出聲喚住了紀無涯。
“紀少俠留步。”
她上前将帕子攤在掌心打開,紀無涯看到此物愣神,春夏道,“這是主子從天牢一手腳不幹淨的獄卒手中拿回來,昨日繁忙意外頻出,今日才想起歸還。”
紀無涯伸手接過,沖春夏道謝後聽到前頭有聲音傳來。
為首姑娘面若桃花,端莊大方,因外出梳了個流蘇髻,烏發如瀑,發間點綴發飾簡約,身穿軟藍織錦柔紗裙,春夏聞聲趕忙迎上去,“主子,東西已歸還了。”
李之夭的步子在紀無涯跟前停下,同她對視而望,“紀無涯,你又欠了我個人情。”她說這話時眼尾上揚,聲音透露一絲狡黠,隻撓人心神。
“公主想我如何報答?”他斟酌開口,聲音依舊清洌洌的,夜裡他運功用了藥珠一次,情況大好,他本打算趁着毒壓下去時去尋其他的解毒之法。
皇宮的守衛根本困不住他們,但紀無涯踏上屋檐的腳卻又收了回來,他隻在高處占了片刻,終究是不想失信于人。
今日初二,天上無月,隻有星辰散在天上,他忽然想起李之夭的話。
紀無涯,我也可以救你。
一句話,便讓他回了頭。
想來想去那麼多,紀無涯實在不知道自己能給她什麼好處。
李之夭瞧他一本正經,神情緊繃,想盡快跟她撇清關系,但李之夭偏不如他的願,讓他去找不了裴淮,故而生出逗弄的心思。
“不如你以身相許吧。”李之夭笑盈盈的,“入贅到宮裡。”
這句話在紀無涯心裡宛如一記重錘狠狠砸在心上。
他從未考慮過這方面的事。
江湖上行走遊蕩,就算遇到調戲他的人,他都能一巴掌把人拍暈不敢多聽,今日如此直白的話猝不及防講出來,頓時讓他面紅耳赤,拿着金币的手陡然攥緊。
李之夭看他如臨大敵的樣子忍俊不禁,更是往前走了一步,進一步試探他的底線。
“我一前朝公主,身份算不上尊貴,你也知道我别的沒有,就是有點小錢,買下你後半生,不讓你過刀尖舔血的日子也綽綽有餘,你覺得怎樣?”
充滿笑意的眸子話語間又湊近幾分,驚得紀無涯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想跟眼前的人拉開距離。
從前以為她隻是個黑心肝的愛哭鬼,可怎想到說話做事都如此膽大。
紀無涯雙耳紅若滴血,眼神止不住四處張望,不敢看直視她。
今日李之夭打扮精緻,不似過去幾面粗糙,一瞥一笑如春日桃花,教人移不開眼,人靠近還能聞到她身上特有的桂花牛乳香。
他開口不似從前淡定,略顯狼狽,“公主……不是錢的問題。”
李之夭又往前一步,見他退縮更是有恃無恐,“不是錢的問題,是什麼問題?”
她微微皺眉,聲音夾雜委屈,略帶哭腔地控訴指責他,“紀無涯,明明是你自己說的,我想怎麼報答,現在我說出來,你反倒不接受了。”
紀無涯轉過頭想跟尋方求助,尋方自己也愣在原地,驚得回不過神,察覺他求救的目光,半晌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娶親成家這種事,對他們殺手出身的人來講根本就不會考慮,就連情愛都不願沾惹。
一不小心死在哪裡都不知道,犯不着去耽誤人家姑娘。
“我……”紀無涯再往後退了一步,“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隻是覺得他們二人關系并不到能夠接受對方成為自己未來丈夫或者妻子的地步。
這個主意實在過于草率。
對方偏偏不依不撓,“那你是何意?”
“你我之間并無感情。”紀無涯穩定心神,斷然回絕,他們都把事情看得過于透徹,李之夭也許隻是一時興起想逗他玩一玩,當初在大街上她都能做出類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