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相貌極為俊逸,和謝明珏有六七分相像,餘下則應當随了他的母親。
眼窩比常人深邃,鼻梁很高,睫毛濃密,瞳仁和黑曜石一般烏黑明亮,無端透出一股秾麗,是一張極有沖擊性的臉。
即便他現在還沒有成年,也能看出日後必定是個很招小姑娘喜歡的男人。
甯柯慢慢踱到他面前,右手扶住了行李箱把手,将左手伸到了謝行身前,面上露出個慣常的笑來:“叫謝行,對吧。”
謝行漆黑的眸子看了他半晌,似乎是确認他沒什麼惡意,才點了頭,說了聲“嗯”出來。
他也伸出右手,和甯柯握了握,動作間,看見了這個漂亮到不似真人的男人腕上戴着的手表。
一看就價值連城,和這條巷子,和自己,都不是一個世界的東西。
“我是甯柯,到鄉翻似爛柯人的柯,你父親是我的養父,所以我也算是你的哥哥,很高興見到你。”
兩人的手一觸即分,謝行下意識攥了攥手指,摸到自己掌心的繭子時才驚覺,對面這個男人年齡比自己大,手居然還和綢緞一樣柔軟。
……是個沒吃過苦的富家少爺。
謝行點點頭,依舊斂着眉眼,沒多說什麼。
雖然被認回謝家是他為了母親不得不做出的決定,但他其實并沒有做好準備和這些虛與委蛇的上層人打交道。
嚴格來說,他已經有了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被嘲諷,被冷眼的心理準備。
甯柯接過了謝行的行李箱,随手推了推眼鏡框,隻覺得這小家夥也太沉默了:“走吧,司機還等着我們呢。”
是的,小家夥,對于上輩子已經奔三的他來說,未成年的謝行就是一個還在讀書的小孩兒。
說完,他便拉着行李箱向外走,輪子不時磕在坑坑窪窪的地面上,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響。
男人似乎終于忍無可忍,一把将行李箱拎了起來。
謝行的嘴角抽動了一下,似乎是想笑,但又忍住了。
終于,他擡步跟了上去,和過去的十八年歲月徹底告别。
……
一頓格外豐盛的晚飯過後,謝明珏坐在謝行身邊,小心翼翼地和他說話。
“你的房間在二樓,一會兒讓你哥哥帶你去看看。”
“還有你母親醫院的事已經辦妥了,地址已經發到你手機裡了,什麼時候想去看她都随你。”
謝行依舊很沉默,即便在自己親生父親這樣的熱情與讨好下,也隻是低聲說了一句“謝謝”。
這還是甯柯第一次聽清他的聲音,嗓音沉靜,很好聽,還帶着少年人獨有的清朗。
“……”
謝明珏無聲地歎了一口氣,他知道這孩子如今并不信任自己,嚴格來說,除了他母親之外,他應該不信任任何人。
說到他母親,那些經年舊事,很難說清楚到底是誰的錯,但是歸根結底,還是謝家對不起她。
那個一向要強的女人徹底消失在了他的生活中,連帶着他素未謀面的兒子,一别十八年。
嚴姝啊,她一直以來都是個相當倔強的女人。
人到中年之後,似乎就格外容易沉湎于過去,謝明珏從往事中回過神,掩飾般地揉了揉眼角,這才接着和謝行說話。
“你轉學的手續也辦好了,西京市第四中學,也是你哥哥的母校,過了這個周末就可以去報到了。”
“就是路程有點遠,開車大概要半個小時,四中也沒有寄宿制,我聽那些家長說,你們高三生休息的時間都很寶貴,我原來考慮的是,替你在四中附近買一套房子,但是……你還沒成年,我實在不太放心你自己住。”
謝明珏話說到這裡,便擡眼向正坐在一旁漫不經心地轉着手機的甯柯看過去,眼睛裡閃着希冀的光,好像是期待他能說點什麼。
若是現在坐在這裡的是原主,說不定就已經開始心理不平衡了,但是如今換成了甯柯,他顯然沒什麼興趣和一個未成年的小孩兒争寵。
“……”甯柯無奈地笑了笑:“四中好像離公司不遠,您要是不放心,我就……”
“哎哎哎,正好,房子我已經看好了,是四季灣的一個大平層,你們倆以後下班放學的,就能早點休息了,兄弟倆也能有個照應,就是周末記得回家吃個飯。”
“……”敢情這就是在等我上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