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柯歪頭靠到沙發上,對着少年笑了笑,本是安慰,落到謝行眼裡,卻是有幾分強撐的虛弱:
“我知道,但是現在不是好多了嗎,今天真是麻煩阿行了,要是沒有功課要做,就早點休息,嗯?”
不過,謝行好像對他模棱兩可的回答并不算滿意,但還是低低應了一聲,把水杯随手放到了茶幾上,又從旁邊抽了個厚實的毛毯出來,抖開蓋到了甯柯身上。
……小家夥還挺賢惠。
謝行看着甯柯把毛毯拉到了他秀氣的下颌底下,那張雖然有點蒼白,但卻依舊難掩昳麗的臉上露出了個溫和的笑,轉而就把臉重新埋回了沙發裡,看樣子是因為沒力氣動,就想直接這麼睡了。
……他好像是真的很不會照顧自己。
和他從前表現出的遊刃有餘大相徑庭。
但是說起來,他自己今天不也同樣失态了嗎?
尤其是在電話裡聽到甯柯說出那盒藥的名字的時候。
從前母親犯起胃病來,要比今日的甯柯更加吓人,起初便是吃那種藥來治,到了後來便不管用了,隻能一把一把地吃止疼片。
他曾無數次勸過母親去醫院看一看,但女人總是嘴上答應得好好的,背地裡卻擔心着醫藥費和打散工的時間,一直不肯去。
到後來,就硬生生地拖成了絕症。
謝行至今都記得,那日他因為考試,放學回家比較早,本來滿心歡喜今天能幫母親做點活,但當他推開家門的時候,卻隻看見母親無聲無息地陷在布料已經有些褪色的沙發裡,嘴邊還有猩紅的血迹。
救護車将母親送去了醫院,他也平生第一次在手術室外面收到了病危通知書。
那是他人生中最絕望的一天,仿佛天塌下來一般。
後來,為了母親能安心治病,他終于平生第一次違背了母親的意願……
謝行猛然從似乎已經有些久遠的回憶裡掙紮了出來,垂下頭,看見了甯柯在毛毯下若隐若現的細長手指。
雖然甯柯的膚色比常人要白,但他無疑還是鮮活的,是溫熱的。
好像,他也不會總是無能為力。
在藥效和熱水袋的作用下,甯柯好像快睡着了,呼吸變得平穩而綿長,他的身形幾乎隐沒在毛毯下面,隻露出半截瑩白的脖頸,像是隻優美又矜貴脆弱的天鵝。
謝行盯着那抹白發了好久的呆,終于慢慢站起身,彎下腰,擡手把那幾根漂亮的手指也蓋了個嚴實。
這應該,不算所謂的心軟吧。
他隻是,太害怕了而已,怕從前的噩夢再次在現實中上演,怕自己還是那麼弱小,什麼都做不到。
……
周六這天,是甯柯和謝行要回禦景山莊,探望空巢中年人謝明珏的日子。
不過即便是周末,西京四中的高三學生們也是要上小半天課的,直到下午兩點半以後才會放學。
趁着這段空閑時間,甯柯便去了謝氏旗下的私人醫院,準備做個全身體檢。
最後一項是血常規和肝功,甯柯被抽了兩管血,本來從早上開始就滴水未進,現在更是有點頭暈。